第20章 多事之秋四(1 / 1)
中途他的动作有些粗鲁,箫声起身帮着调整,一面转他过去束紧腰带,一面羡慕地说:“年龄真是一点都骗不了人。咱们看着一般的身材,可你腰掐得好,什么样的衣裳都装得下。我也不过比你稍大几岁,腰这里不勒上不去。学艺那会儿的体格,如今是松懈了。嗯,技艺也松懈了。”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诉过去,说到兴奋处,上下其手,趁机把木偶似的沈思远摸了个遍。镜子前面的沈思远冷眼旁观,想看看一个大男人是怎么被另一个男人侮辱。这些事情,怕是每回箫声出去赴宴,最后都得上的助兴活动。
‘你就不是一个男人!’——时至今日,他脑海里经常会蹦出妇人充满怨愤的话。现在,他连戏子都不如!更让他难堪的,家里的门房找到了这里,把大哥的话也传到了箫声的耳朵里。一个爷们,欠着下人的钱,光听都觉得膈应。
“哎哟,你家大爷还真有意思。不就一点零七八碎的事儿吗?也犯得着?管家,把钱结了,再给外面等着的跑腿一点茶水钱。本来我就欠着沈兄弟,难为他缺钱也一直不提,这才是重情义。”箫声到底是场面上的人,三言两语便解了围。付过钱,他觉得跟沈思远更为亲近,说起话来手也有意无意地往沈思远身上搭,修整得格外亮堂的脸庞刚凑过来,一股香水味先把沈思远熏得晕头转向。
“我,我等会儿想出去一趟。可以吗?”沈思远开始体力不支,站在镜前左右摇晃,好容易停下来,说得这般可怜。箫声也怜惜他,让下人伺候对方更衣,还交代裁缝多做一件裙子。临了,附加一句:“就依照沈兄弟的尺码。”
剥得赤条条的沈思远一件件穿回自己的衣裳,他一直在笑,再也没有皱鼻子或苦着一张脸。因为箫声悄悄往他裤兜里放了一把钞票,是钱替他重组了骨气,让他可以抬头挺胸地迈出大门。可一走到日头底下,他立马被打回原形,不仅浑身疼,连眼睛都酸涩得快要冒出水来。最后,他还是来到一个老地方,麻利地掏出裤兜的钱,全倒进街口卖卤牛肉的小摊专门用来收钱的铁罐里。老板娘眼皮都不屑抬,冷硬地丢过一句:“滚!”
他滚了,钱留下。
一直躲在远处犹豫要不要去找妇人的沈紫,没料到二哥会来这里,更理不清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连忙她追上前,朝着二哥的背影喊了一声。二哥陡然间愣住,回身时眼里竟蓄着泪,却再也不肯为任何人回头,仓皇逃出了巷口。
沈紫僵在原地,心里特别难受。恨他没担当,也可怜他的落魄。
“你二哥是花钱买心安。觉得给了钱,就少一点愧疚。”老板娘坐在摊位前,把铁罐里大点的钞票扎进裤腰带里,才有空闲聊几句。她看了一眼沈紫,“你是沈紫吧?我听文忠说过,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也是他最喜欢的。这话不假,如果你还有空,等我把这点牛肉卖完,我带你去家里坐坐。别站着了,不是伤过腿吗?”她言语平淡,却还是很好客地端出另一张小矮凳,还特意用袖子擦拭一遍。
沈紫此行来的目的,确实为了见她。还多亏厨娘帮忙,从门房嘴里套出她的地址,太太可是不准与她来往的。今天这场见面,多少有些唐突,沈紫坐在矮凳上,总觉得有人在赶她。
老板娘看出她的局促,主动攀谈:“你二哥来了好几回了,每次丢下钱就走。谁会跟钱过不去?我照样收,照样骂。”
沈紫还在往二哥消失的巷口看,“我还是不明白。”
“不用明白。那是他的坎。”老板娘面无表情地挥赶苍蝇,看年龄不超过三十岁。沈紫还想说问点话,看到有客人来了,也就不便开口。她把板凳挪到远处,安静地等着。
路过的客人多起来,老板娘也放开姿态,或打招呼或找机会扯上几句,总归让人不好空着手路过。老主顾不用说,聊得自然热火。她不光让人买卤牛肉,也是捎带一份解闷的乐子。沈紫观察了好一会儿,她做生意很是活泛,有时候切得多了,也不跟人计较。遇到大腹便便帮家里男人买下酒菜的孕妇,她都会多切一小份,让孕妇别总眼巴巴看着,自己也得补补。沈紫觉得这话很窝心,见老板娘忙得不可开交,她自告奋勇地搭把手。老板娘当然不肯劳动她,说油乎乎的,别糟蹋了衣裳。沈紫挽起袖子,忙说:“我也得学着些,迟早都得学。”
老板娘悟出这里头的话,也不再阻拦。她发现沈紫学东西很快,也抹得开面,递东西收钱哪怕被客人胡诌几句,她都是一脸笑容,并不往心里去。老板娘可是见过有些小门户的小姐,别说跟外头的人打交道,遇到两句话说得不得当的,当场甩脸子。沈紫倒不会,到底念过书,有几笔她算错了钱,还是沈紫从旁提醒。多了个年轻姑娘帮忙,牛肉很快卖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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