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沈云疏火急火燎地赶在音律课之前抄完书,递交给方由汜时,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手飘过去。
方由汜伸出双手接过,沈云疏探究的眼神在他手上流转。几乎是一寸寸挪过去,终是在左手大拇指处见得一块米粒大小凹陷。
方由汜摊在桌上细细翻看,挑剔之言脱口而出:“可真是写得一手烂字。”
沈云疏打定主意不与他争执,只欲早日了结这恩怨,闻言只当未闻。
刺耳之言未得到反驳,方由汜诧异地抬眼向着沈云疏望去。沈云疏站在身旁,徐徐点头,一脸赞同。
方由汜盯着沈云疏,继续说道:“笔迹过于潦草了。”
沈云疏深吸一口气,思及他手上的小伤疤,按捺住一涌而上的懆急,淡声答道:“抱歉。”
不过一日未见,她竟已通晓忍耐之道,方由汜抬指在书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继续出言相激:“墨有些洇开了。”
沈云疏并不同寻常女子般娇小玲珑,她身材高挑,自小习武,平日里瞧不大出来,冷脸的时候是有些锋利的。
几乎在方由汜话音落下的一瞬,周遭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了。沈云疏一改和气的姿态,一张脸冷了下来。
沈云疏情绪起伏得厉害,这人莫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不愿与他起争执莫不是以为自己怕了他不成?
“十遍抄完便是,其余干卿何事?”沈云疏冷冷甩下一言,径直离去,忽略了身后方由汜夹杂笑意的眼神。
坐在身后的程岱渊问道:“何必硬要令她气恼?”
方由汜整理着摊在桌上的宣纸,轻声回道:“她本不是这等谨小慎微的模样。”
“你前些日子还欲规整她的言行,望她谨言慎行,如今她倒是谨言慎行了,你如何又不乐意了?”
“我……”
“你是希望她在别人面前谨言慎行,在你面前百无禁忌吧。”
方由汜由衷地认为程岱渊来日当执掌刑狱,他总能看透人心。
方由汜忽然想起母亲在世时,偶尔会抱起幼小的自己,展开闺中密友寄来的书信,挑选一些段落念给自己听,一个有些张扬肆意的小姑娘从一封封信中跃然于眼前。母亲会指着他左手上的伤疤告诉他,这个疤就是小姑娘的杰作。
终日缠绵病榻的母亲终是撒手人寰,小姑娘也再没了音信。
有些人的离去是天人永隔,有些人的消失是了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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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律课时,沈云疏与韩清坐在一处,谢驰衍坐在她们身后。
韩清压低声音捂着嘴开口:“方由汜似是中了邪,他一向寡言,除却与程岱渊多些话外,与我们向来是无话的,遑论咄咄逼人。”
“大抵我与他生来八字不合吧。”沈云疏轻声回答。
因而自小便有矛盾呀!
实是不欲在这等事上纠缠,沈云疏按下话茬不再提。
思及昨日练箭时发现弓弦磨损过甚,沈云疏倾着后背向后排的谢驰衍打听:“奂京何处有上好的弓弦?”
谢驰衍凑上前回道:“你算是问对了人,城西虎伏巷有位年老兵将郑伯,他手头的尚佳。”
沈云疏点点头,“多谢!”
说罢坐直了身子。
谢驰衍继续凑近道:“散学后一同去吧,那位置不好找。”
沈云疏略略沉吟,自己常用的是坠马弓,而弦眼看着几欲崩开,有几分刻不容缓的意味了,略偏过头郑重地道谢:“好!多谢!”
通往虎伏巷必经光元街,光元街上坐落着数间有名的兵器铺子,因而街上善武之人也多些。
两人皆对着铺子里外邦的小玩意有些兴趣,遂放慢了脚步,一间间铺子逛过去。
谢驰衍长在奂京,因着他好武,家中长辈为他寻名师,四处搜罗趁手的兵器,也见过不少,沈云疏更是长在边陲之地,见惯了稀奇古怪,两人便也只是穿梭在铺子间看个热闹。
街上的灯笼渐渐亮了起来,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两人加快了脚步。
一匹奔驰的马出现在街道上,远远便听见马背上的人喊着“躲开”,马却并无停下来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快,等到稍近只见马背上的人影尽力勒着缰绳。
这显然是一匹受惊的马,沈云疏与谢驰衍眼神对视一瞬,空前的默契席卷而来。
沈云疏跃起,脚尖轻点小贩的鸡笼,笼中鸡鸭受惊窝成一团。只见沈云疏借力腾至空中,恰逢马奔至身前,敏捷地翻身上马。夺过缰绳,果断将马背上之人踹向谢驰衍,谢驰衍以身接住。
沈云疏双手迅猛地一并扯住缰绳,口衔扯住马唇,抗衡中马渐渐缓了下来。御着马返回时,街边喝彩声一片。
小露一手本有几分得意的沈云疏,在看清完好无损站在谢驰衍身边之人时,宛若身坠冰窖,神色俱变。
周延彰束手立在那处,矜贵溢出言表,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是他。
有些人和事便是如此,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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