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预言(1 / 2)
对于孩子们的吵闹声,“大事队长”有些不满意。但放假了,孩子没人管,一群群的他们只有随着大人跑,一队之长拿他们也没办法,只有提高嗓门了。 他仍然重重地“啊”了一声。这“啊”字,是他讲话时的习惯用语,音调为第四声,或许是他的过渡词,或许是给他留出思考时间,也说不定是在显示他的领导派头。
“这还是上个月的事,听说今年上面只给咱油子寨大队一个回乡知青上大学推荐指标,但没有下乡知青的,你们说气人么?”
社员们心里清楚:按说,不给插队知青上大学推荐指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放在“大事队长”领导的这个生产小队,就事大了。
“我为啥生气呢,大伙儿想想,咱们是全大队唯一有下放插队知青的小队,又是全县的先进队,无论社员思想、生产劳动、收获分配、知青管理,哪个方面落后过?不给指标,咱们脸上都没光啊。一着急,就跑到公社要。”
“大事队长”这次没带旱烟袋,因准备的有几根“彩蝶”烟。他点燃了一支,吸了一口,又“啊”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公社刘书记对我说,你们队去年就给过。全公社知青点共11个,近百号人,今年县里给的指标只有6个,我们按一比一个半比例往下分配推荐名额,也只有9个,总得平衡一下吧,不能给你们了。请你这个先进队长理解一下,回去给知青们解释清楚,免得他们这些年轻娃子闹情绪,出乱子。”
“大事队长”抹了抹前额上的汗珠,扫视着全场,“啊”了一声道:
“让我理解一下,谁理解我?不听他的。我对刘书记说:‘今年五月份可是你让我代表公社到县里去作发言,介绍插队知青接受再教育经验的吧?后来县上还把我作为全县的唯一典型,向省里推荐。这回不给个知青上大学指标,那不说明我们知青工作做得不好么,别人肯定会说,什么知青教育样板队,瞎吹!还不是个假典型?’”
听到这里,引起了社员们的共鸣,他们知道,假典型的名声,对生产小队的每个人都没好处。
“说到这儿,刘书记脸色好多了。咱有理嘛,对不对?。”善于观察的“大事队长”看到了会场上社员的情绪变化,得意地讲下去:
“趁这机会,我还往他心窝窝里挠:‘样板队不样板队,对我这个土农民不打紧。但你是有级别的堂堂国家干部,是大领导,别人这样议论,你脸上有光吗?’”
看到大家注视着他的一个个眼神,“大事队长”有意把话停了下来,将“彩蝶”烟蒂扔在脚下,用沾满泥土的旧解放牌球鞋踩上去,并转动两下,跐灭烟头,又“啊”一声过后,这才继续道:
“其实,说心里话。”他扭头看了看稻谷场南北两头坐着的石家俊和申艾华他们:“守着知青们不该提的,我是咋想的呢?从咱队能多走出去几个上大学的知青,或被招工进城,一者来说呢,是咱队社员出门在外都有面子。啊,再者说,我可以预言,大家记住,以后在城里他们当了老师,医生,工人,我们有难事,或许能帮上咱的忙。”
他又“啊”了一声说:“万一他们成了才,当了什么官,队里办个啥事肯定方便多了。当然,也包括回乡知青,队里走出去的年青人越多越好。除此之外,能当兵也行啊!你们想想,不是因为咱们队,我会豁出老脸去求他们?”
会场上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张向乾、金巧云、罗曼爱、韩琴和任自乐几个社员大声附和着:
“对!对!”
“我刚才说推荐好苗子上大学,只讲对咱队有好处,是我思想觉悟低了点,没狠斗私字一闪念。啊,在政治挂帅方面我做得不好,是小团体观念和个人主义做怪,我做检讨。”“大事队长”平时就很讲政治,此刻他做起了自我批评。
“话应该这样说,大学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地方,国家的事,哪一件不是大事?啊,有了人才,能造更多更好的拖拉机,培育出更好的棉花种子,说不定也能使稻麦增产,我们都穿得齐整整、漂亮亮,吃得饱饱的。我讲的对不对?”
这次,众多社员大声附和:“没错,没错,说得好!”张向乾的嗓门最大,他要用赞美之词挽回刚才自己的不利局面。
“大事队长”越说越兴奋。他吸了口“彩蝶”烟,并吐出长长的烟圈儿。
“彩蝶”是“才叠”的谐音,意思是刚刚叠成的烟。
这里的人吸不起城里卖的真正“彩蝶牌”香烟,以至于集上或大队代销点很少有卖这烟的。
在家时,社员们吸旱烟袋。除了开会外,下地干活,不易携带,就将小学生作业本,撕下一页,再裁截成纸条,卷上自家种的土烟叶,用大姆指刮下牙齿上的残留物(他们称为“牙花子”),粘住纸边,两头扭紧,再撕掉尖尖,就是一根烟卷了。
今天“大事队长”因要讲大事,就提前准备了几根“彩蝶”烟。
这位能说会道的一队之长绘声绘色的一席话,不仅使社员们加倍佩服他在上头有面子,思想好,看得远,也为有这样的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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