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传胪唱名(1 / 4)
捱到传胪唱名这一日,各家茶坊酒肆彩幕高悬,临街的阁子早早被富家仕女定下,街头巷尾乌泱泱挤满了人,各大大小小的军巡铺铺兵,乃至三帅司侍卫步兵,骑兵一齐调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沿街拉起隔离,空出中央的甬道,供新科状元为首的众进士踏马游行。
忆之与秀瑛紧挨着刘宜荪,由左军巡司铺兵簇拥着,等待在朱雀门外的御街街口,二人的内心十分焦灼,片刻也不能歇,总踮起脚来远眺,直到一声响亮的锣鸣,惊起天边群鸟飞起,锣声久久不平,金钉朱漆的宫门渐开,便有铿锵有力的马蹄声,脚步声回荡,不多时,两列身披金甲的金吾卫骑兵从中走出,每一位的神情皆是严正肃穆,不苟言笑。
待金吾卫走过眼前,便见到刘宜荪兄妹的父亲,殿前都指挥使刘屏大将军,与殿前副指挥使史元苏,二人一前一后跨马而来,他们率领着殿前侍卫步兵手举彩旗。
刘秀瑛满眼望着父亲,难得地喑声不语,刘宜荪朝刘屏微微施礼,忆之微服了服身,马上的殿前都指挥使朝他那一双儿女扫过一眼,又对忆之微微点头,兀自目视前方。
又是一声鸣锣,殿前侍卫步兵过后,便是锦绣鞍鞯,披红挂绿的新晋状元郎,紧随其后的是探花郎,探花。
人们本不敢喧哗,这一会,瞧见了状元郎,霎时欢腾了起来,呐喊声从街头延绵至街尾,早有商贾雇佣小厮临窗飘洒鲜花,那花瓣各色不一,青脆萦目,红紫迎人,一时锦绣乾坤,又有各家仕女凭栏抛出的绢帛在头顶翻飞,飘飘荡荡。
忆之圆睁着双目,在队列中寻找熟悉的面孔,终于在二甲进士中看到了韩玉祁,激动地惊呼了一声。刘秀瑛看到了石杰,忙不迭指给忆之看,忆之瞧见石杰身旁的苏子美,忙不迭也指给刘秀瑛瞧,二人不禁四手相握,欢喜地一面叫一面跳。
那几位瞧见了二人,一个接一个朝她们挥手,忆之与秀瑛忙扬起巾帕回应,又是一声鸣锣,走过了许多不曾见过的面孔,她心里记挂还没见着的人,又抻着脖颈张望起来,待她在三甲进士中发现文延博的时候,反而是他先瞧见忆之,二人对上了眼神,相视一笑。
忆之接着往后看,看了一阵,没有收获,心里不免有些慌张,直到新科进士游行的队伍到了尽头,她又回望向那游行的队伍,在里头又找了一阵。她一面找,一面询问刘秀瑛是否看见欧阳绪的身影,刘秀瑛说道:“你先别急,兴许只是我们都没瞧见而已。”忆之又去问刘宜荪,杏儿,李平,皆云不见。
忆之的心里霎时凉了半截,捏着帕子的手垂了下去,先时的喜悦也减了大半。她握住秀瑛的双手,说道:“这几位哥哥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三哥哥,他的文采虽是最拔尖的,父亲却曾评价与仕途无益,他又桀骜,心气极高。这会子,偏每一位都中,只他不中,必定要大大地失望,我实在不能安心,你且继续瞧热闹,我要去里头寻他。”秀瑛反握住了忆之的手,说道:“方才那队伍里,一大半的人都是见过的,还能瞧出什么花来,倒不如陪你去找三哥,或许还能有奇遇。”二人一同笑了起来。遂携着手,带了李平往朱雀门去。
话说那欧阳绪落榜之际,胸中凝结万千悲怆,又见同期的诸位皆春风得意,备加打击,不觉魂也丢了大半,一路浑浑噩噩走着,抬头一望,才发觉竟不知何时走到了朱雀门外。只见水磨墙上挂一轮红日,日光射着万物,银光发亮,正是峥嵘的好景象。唯自己所在之处,高墙阻挡,投下一隅阴影,可不正应如今的处境。
欧阳绪出了半日神,决定走向阳光,他沿着甬道来至汴河岸边,只见一河春水波光粼粼,两岸新柳柳条低垂。他又试着开阔心胸,赏着春景,勉强笑着,想要作词一曲,有了一两句,竟不似歌颂春光,更像痛惜自怜的,索性在心中抹去,又沿着河岸往埠头走。
汴河斜贯汴京城,西接黄河,东接淮泗,向南直通长江,天下财货十之五六通此道而来,尤其在这开春的时节,正是漕船、商船如织的时节。往日的埠头,米行面行、蔬果等行的牙人指挥脚夫搬运货物,景象繁盛,这一日却空荡荡,廖无人烟,欧阳绪心中想到,人们大约都争相去看那新科状元进士们去了,如此一想,心思难免又堕落了几分,遂赶紧振作了一番,又要举步前行。
忽听身后有人高喊他的名字,回头一望,见是富良弼,不由怔了怔,双手作揖,正道拜见富大官人,富良弼已经走至跟前,薄责道:“你我弟兄一场,我不过侥幸一些,你也不过一时失意,竟就要如此生疏不成?”
欧阳绪讪笑道:“弼哥不往那众星捧月之处去,却往我这落魄失意这处来,分明是一片赤诚,满心记挂我。哪里知道我如此狭隘不堪,到底是辜负了。”说着,更添落寞之色。
富良弼却笑道:“你自以韩愈为师,却曾听你提起,说道每见前世有名人,当论事时,感激不避诛死,真若知义者;及到贬所,则戚戚怨嗟,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其心欢戚无异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我当时觉得,你是乃有胸襟之人,怎么这一会子,竟然陷进去了。”
欧阳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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