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故事（中）（1 / 2）

父亲是关家老将军麾下的部将，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选上给关恒当伴当，已经是骄傲自豪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被关家的人从寻常士卒一路拔擢至副将，统领着几百将士，驻守一方。几次战事中，父亲曾立过功，也曾因为战事不利险些身亡，还是被关家的人救下的，他自然对关家有着忠诚的理由。而那时，佟麟阁大概还不知道不服气是什么意思吧？当父亲要求他碰到危险的时候要以身相殉，他觉得大概应该是这样吧，当时，他可是重重地对着父亲点了头，大声说过让父亲放心的。

可是，当他面对比他大了两岁的关恒，看着关恒饶有兴致地想要拉着自己去院子里玩的时候，他觉得，陪着这么个家伙玩，应该也很不错吧。老将军让关恒好好照应这个小伴当，当时，关恒很老成地说：“什么伴当呀。我有两个哥哥了，不过还没弟弟，那就让他给我当弟弟吧。”

关恒做到了一个哥哥可能对自己弟弟做到的一切，从延请名师教他文治武功，带着他打猎玩耍到后来一起行军作战。哪怕在他父亲阵亡之后，他都是在关家人的照料下迅速振作了起来。他一直觉得，比别人多一个家，那是多幸福的事情。

可是，当折云关一战在最危险的时候，他却没有能在关恒身边，没有陪着那些他有份带出来的将士们一起去死。

以他和关家的这种亲近关系，当战役终结的各种消息传来的时候，他迷惘了很一阵，一度痛苦悔愧到不能自己。一直到他从山庄里接过了照料关欢的责任，这才让他渐渐恢复了过来。关欢，不仅仅是关家的骨血，是关家名正言顺的直系血脉，当代家主，更是他的弟子，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来培养的人。

到了今天，银哨和大关刀都亮了相，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自己和关欢的存在，也会有各种利益纠葛，会有敌人和朋友不断出现。反正，事情会变得麻烦起来。关家没落了那么多年，一下子，似乎有很多事情会需要关欢去决定呢。关欢他做好了准备了吗？

“这些事情，本来是准备等你再大个几岁再说的。或者，如果你一直觉得在酒楼里做得不错，不告诉你也无所谓。不过要是不告诉你，你不会觉得什么，我心里可难受得很。将事情告诉了你，对你父亲，我也算是有个交代。没能在折云关一同赴死，那是我毕生最为遗憾的事情。”佟麟阁说道。将这些事情对关欢大致讲了一遍，都花了好长时间，居然不知不觉都过了子夜时分。

或许有兴奋，有迷惑，也有各种各样浓浓淡淡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关欢靠在墙边坐了很一会才说道：“之前在楼里听杨守心和那个姜公子说着各种事情，听他们提到关家，觉得总有点不对劲。虽然佟叔你是没和我说过，可总有些熟悉的感觉。”

“呵呵，关家的做派，咱们都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怎么都改不了了。反正都是一样的脾性，不管看着温和还是暴躁，归根到底，还都是那样。”

“佟叔，那您这么告诉了我，是希望我做点什么呢？”

“不知道。”佟麟阁坦陈：“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有一个了不起的家族。至于你愿意去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

关欢哦了一声，追问道：“是不是我想做什么，佟叔你就会帮着做什么你？”

“哈哈，那是必须的。”

“那就行了。”关欢松了口气，说：“咱么在这鼎福楼干了那么多年，干得也还不错。虽然钱不多，日子却也不难过。大家相处得又愉快。我想，也不必做什么了。”

“哦？”佟麟阁奇怪道：“你这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样的心思？”

“其实，我不知道想去做什么，随遇而安吧。如果是我关家对别人有亏欠，或者被人冤枉，遭人陷害，那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拼死也要了了关家的这些过往。可是，似乎也不是这样。折云关那一战，我关家没有半点对不住人的地方，纵然以往或许受天下信重和供养，却也以举家赴难来回报了。那么，到了我这里，我干嘛要去想这些事情呢？我想找找关家的那些个长辈、亲友，大家不应该再沉湎于往事了。至于自己的日子，那还是怎么乐呵怎么去过吧。”

关欢拿定了主意。一个让佟麟阁觉得仿佛又一个关恒在面前冉冉升起的主意，一个他欣赏到不能再有更多欣赏的主意。

“嗯，那就这么着吧。不早了，去睡吧。”

“唉。好。”关欢站了起来：“佟叔，我走了。”

离开了佟麟阁的院子，关欢抬头看了看天空。还是那么澄澈明朗，能看到漂亮的点点星光，也能看到星光照耀下的这个城市。关欢觉得自己颤抖了起来，因为有那么点兴奋。刚才，他还是说大话了呢。佟叔虽然不声不响，但那可是个心思很重的家伙。关欢可是将佟叔对自己说完了这段往事之后那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尽收眼底了。关欢或许的确不明白，未来何去何从，今天听到的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想，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震了个七荤八素。可是，至少有一些事情他是非常明确的：现在在鼎福楼的这些人，都已经是他不折不扣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