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4 / 4)
其中颈细而后曲,有四弦四柱者,源自龟兹以西,又称曲项琵琶。雪縠怀抱的就是这一种。黑漆螺钿,藻丽难言。
冰绡脱去丝履,跟着坐下。笑说:“家主担心薛郎闲闲寂寞,让我们来给薛郎讴歌作乐,去愁解忧。我善清歌、清商曲,雪縠善胡琵琶、龟兹乐,薛郎想先听些什么?”
惠歌捉着漆箸,停在空中,怔了半晌,才放下来。说:“我不懂音乐。”
冰绡讶然:“薛郎家中没有乐伎吗?”
“没有。”
这一次回答得很快。二人见惠歌甚是冷淡的样子,面面相觑。
“我倒有一个问题。”
惠歌对音乐不感兴趣,可是毕竟出自奚特真的好意,姑且与二人说一说话,聊表承情。
“薛郎请说。”
“你们都是来自洛阳?”
“是呀。”冰绡指了指自己:“我是家生婢。雪縠来自调音里。”
“调音里,这个名字有些特别。难道里民都以歌舞音乐为业吗?”
“对。薛郎没去过京邑吗?”冰绡问。
“没有。”
“京邑又大又热闹。其中最大的市在城西,叫大市,南面有二个里,叫调音和乐律,大概天下之间最好的歌舞伎都在那里了。雪縠的胡琵琶也是一绝,可是很多男人不懂音乐,只想调戏亵玩,家主还是在一次宴会上英雄救美,将她收进来的。”
雪縠雍容寡言,听见冰绡说到自己身上,也只是露出一个富泰的笑容。
惠歌想起方才的疑惑,忍不住问:“你们这样美貌,奚将军留在身边左拥右抱,他的夫人都没有意见吗?”
“夫人已经病故了,留下二子一女。因为已有子嗣,家主也不急着再娶,目前中馈犹虚,没有人管着。”冰绡笑了笑。
“原来如此。”
话说到这里,惠歌觉得也不算冷落了,可以谢客了。便说:“我实在不懂音乐,也安静惯了,就不劳烦你们了。”
雪縠看了看冰绡,等她拿主意。冰绡失落之中带着一种诧异,先不说二人的才华技艺,光是容貌身段就出类拔萃,惠歌却了无兴致,真是非常奇怪。
听说惠歌有异术,或许修道之人注重怡情养性,特别克制声色之欲。她自幼受奚特真宠爱,性子要强,惠歌越是如此,便越想要引起注意,何况奚特真这么看重惠歌,还要求她们来侍候。
她想了一想,忽而将手一拍:“今日是下九,不然我们来玩藏钩吧。”
下九是十九日的俗称。听说是根据某种阴阳调和的想法,这时妇女流行在初七及下九二日,于夜晚喝酒嬉戏,玩藏钩。这个游戏是按人数等分成两曹,用指环、耳珰、发钗或带扣等小物作“钩”,藏于一曹之手,另一曹猜测其所在,猜中了便是“取钩”。
雪縠蹙眉:“我们人不够吧?”
“不会呀。有薛郎和我们,再等家主回来,就有四个人了。”
“在这里玩藏钩,你不会害怕吗?”惠歌问。
“害怕什么?”冰绡睁着一双大眼睛。
“藏钩之戏,令人生离。没有听说过吗?”
“真的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呀。”
于是惠歌说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户人家,岁前宾客聚集,酒酣耳热之际玩起藏钩。结果在众臂之中,挟着一只毛茸茸的黑手,既粗丑,又健壮,还生着虎狼似的利爪。大家都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那手便不见了,藏起来的指环怎么样也找不着。后来参与过这一场藏钩的人,相继暴卒,乃至灭门。
今日天阴,婢女也早早送来烛灯,搁在案上。此时烛光忽而暗了一瞬,冰绡“呀”了一声,挨向雪縠,双手捉着她的手臂。埋怨着说:“薛郎说得太吓人了,以后我都不敢玩了啦。”
惠歌一笑:“此戏令人生离,禁忌之家尤其要注意。你们的家主回来了,要不要去问问他敢不敢玩?”
“好呀。我去问。”
二人着履出门,站在院门前等着。
顷刻,奚特真走进来。冰绡叽叽喳喳地将惠歌的话全说了出来。
奚特真说:“今日确实不宜有此戏。日后再玩吧。”
二人便要他进屋,一起喝酒唱歌。奚特真应允了,让二人回去等着。
他原是想先去看看阿鹿。今早病况已经大有起色,可以睡到床上了。
可是回过神的时候,人却站在惠歌房外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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