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父(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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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权的位子还要质子于京师。

贺雁作为南界戍将,自当日日戒慎恐惧,候望武备。

因此三舅父今日来到睢陵莫家,惠歌不免讶异。

贺梅说:“你三舅父迁官了。”

贺椿补充:“外职转内官。听他说是不大可能再回来了,所以回京之前特地来处理他在徐州的田产宅院。有些一时难以脱手,就来找我帮忙。人在睢陵三日了,宿在我家别院。本来今日要回程,听说我要办水仙的法事,说他也有病想治,想来看看。”

“为什么三舅父不大可能再回来了呢?”惠歌问。

“事关国情,让阿姐私下再跟你细说吧。”

贺椿看向贺梅。

贺梅朝惠歌点了点头,意思是这话题得空再论。

贺梅又问贺椿:“三兄有什么病?”

“还能有什么病?自然是肾气不足,不能人道。”

“三兄纵欲无度,现在终于尝到苦果了。”

“听说道家在那方面还有一套养生延命之法,三兄很感兴趣。”

贺梅对着惠歌摇头,意思是她也不喜欢这位阿兄的作风。

惠歌看看贺梅,再看看她身后。贺雁乘着板舆,已到近前。

三舅父生着小眼高鼻。

眼窝深陷,鼻骨高突。

虽说外祖父命名没什么深意,男儿取自猛禽,女儿取自花木。三舅父倒也人如其名,有三分鸟相。

浓密的棕红色的须眉,遮掩了老态和痴肥,光看那张脸,看不出是个有岁数的老头,也看不出下面有着丰豕一样的身材。

头戴黑纱高冠,身穿朱霞锦缘紫纱交领大袖衣,宽褶朱裳。手持一柄绿松石错银铁如意,安坐在板舆上,腆着一个胖大肚子。腰际的鎏金花泡菱纹贝带给撑得低低的,像一个盛得太满随时要胀裂的饭筥。

红木熊皮板舆,由四个婢女抬着。

装束一致的鲜衣丽服,珠璎华裳。外貌一致的容色秀丽,身材纤巧。神情一致的垂首贴耳,低眉顺眼。

看着四个体轻腰弱的倩女抬着一个丰肥大腹的老头,莫名令人心惊胆跳,彷佛随时会崩毁的样子。

板舆后面跟着三五个侍女。走在前头的几个拿着桃枝孔雀羽扇、鹿纹兽首银壶和铜提笼──里面关着一只铜鎏金嵌玉石鸭形香炉。

鲜卑人多毛发,体味重。胖子多汗,体味也重。三舅父两者兼具,闻着那体味简直不能令人好好说话。当然他自己习惯了不觉得如何,还是有个侍妾以神佛的名义,建议其焚香在侧。

香气是神佛的足迹,焚香就是解秽流芬,如有神佑。

因此三舅父的身后便多了一位拿香炉的从婢。

板舆渐行渐近,微风也送来麝香、甘松香和青木香的气味。

有个女人走在板舆右侧,发髻装束明显不同,云髻盛装,粉光脂艳。以惠歌对三舅父的了解,应该是近期的宠妾。

板舆左侧是个少年──看脸像少年,看身材像儿童。

头戴绿巾帻,圆额尖脸,秀眉细眼。

相貌是好的,但是神色郁结,气韵萧森。似乎有许多忧愁,因为这许多忧愁又生出几许忿恨来。

一双细眼如刃。眼神裁得很尖锐,彷佛可以从人脸上刮下一层皮。

他的身板矮小单薄,一身蓝布交领广袖衫,像挂在一根竿子上,也像小孩穿大人的衣裳。

年纪不好判断,身分也不好判断。衣着虽新,在一群锦绣绮罗之间,朴实得像个僮仆。可是神色不像,行列中的位子也不像。

贺梅也注意到了,低声问贺椿:“阿兄左边那位是谁呀?”

“他的孽子。”

孽子,庶生子的别称,就像树的孽生苗一样,经常合称为庶孽。汉人的妻妾嫡庶之别,在魏国深植人心,不用政令布告,集会倡导,人们就把差别待遇执行得非常彻底──嫡待庶若奴,妻遇妾如婢。

嫡子的地位崇高不凡,或许是沿袭战乱时期,人们以宗族为主,群聚在山坞里的生活型态。

那时候的宗族一宗万室,枝大叶大,需要宗法约束,也需要宗主统帅。魏国建立之初,更承认宗主的地位,由其负责户籍检调和赋税征收。而嫡子是未来的宗主,如同太子是王位的储贰,连宗亲诸父也要敬惮三分,所以诸子对于这个位置的竞争很激烈,敌对意识也很强。

即使现在国家已经用三长取代宗主,人们还是重视门阀邦族,嫡子还是有袭父爵、承家业的优势。妻妾乃至嫡庶之争,便没有消停的一刻。

庶生子就算没有在出生的时候被扼杀,也经常没有被举接。“举”这个字,有承认身分、鞠育抚养的意思。即使贵为王公之子,若未见“举”,甚至能沦为庸隶贱役。所以除了孽子,庶生子也常称为贱子。

惠歌一下子理解少年的神色是怎么回事。孤臣孽子,操心也危,虑患也深。

“阿兄怎么把孽子带出来见人?”贺梅皱眉。

“本来没当一回事,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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