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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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刚刚听过这个名号,李良璞一定猜不出来。

原来虎妇生得这样寻常。

没有虎背熊腰,鹰睃狼顾,甚且在胡人之中,那样的容貌还算秀气。如果不是那一身好衣裳,他或许还不会注意到她。而且气韵虽说寒森森的,眼神却有些飘忽,说不出看着什么方向。彷佛神智有些惛恍。不易接近却也不会令人畏惧。

旁边的酒客叨叨地:“虎妇对上苟威,谁会赢呢?”

“这可不好说。”

“苟威也是很有来头。”

李良璞赶紧追问:“什么来头?”

“那个苟威呀,听说本来是彭城附近的盗首。臂力惊人,能够只手扯住狂奔的牛马,性情残暴,动手不分老幼妇孺。他在彭城大道一带猖狂多时,后来不知道如何盗寇鸟散,便只和几个同伙在邻近的县城游荡。”

“苟威是哪一个?”李良璞又问。

“你看不出来?里面最大只看起来像熊的那个人就是了。”

此时虎妇已经走到榻前。

榻上的人们起先还发出二三句笑闹的吆喝,直至其中一人发现不对劲,脸上的笑意倏忽不见。人们这才一一转过头来。睁着眼睛,直起脊梁,像野兔警戒的模样。

屋里的目光都集中到一处。

榻上的人有的双手抱胸,有的退了开来。

一只只宽宽窄窄、大大小小的眼睛齐刷刷瞪向虎妇。

虎妇对着榻上的一人说:“祖鸭子,别来无恙。”

祖鸭子坐在樗木盘左方,正是对赌的二人之一。粗布乱头,寻常农民模样。低着头,背微偻,彷佛害怕,又彷佛心虚。眼睛朝上抵着眼眶,看看虎妇,再看看赌友。他的手里紧紧捏着五木,只是不吭声。

“方才我听仆人说,看见你往酒垆里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博戏。”

虎妇似乎很习惯这种场面,旁若无人,一字一句缓缓说着:“上次你说,已经说服尊夫人卖发筹钱,一得了钱就送到我那儿。怎么得了钱反而送到这里来了呢?你当初来借钱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借契上面都还留着痕迹。我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帮助你。结果你却只是在耍我,是吗?”

虎妇容色平淡,嗓音柔和,说话却尖酸犀利。

众目睽睽之下,格外有惨酷之感。

祖鸭子瞥了周围两眼,嗫嗫嚅嚅:“我、我来这里不是送钱……是以小博大!才能一次还多一点啊……”

“这戏责是你的吧?”

赌客身边各有一个木盘,用来展示赌资。李良璞特意站起来看望。祖鸭子的木盘里摆着一串珠璎。隔着一段距离,黯淡的光线,也隐约看出珠璎的颜色鲜丽,样式精好,价值不斐。

“我也是懂仁恕的。这珠璎我就当仁不让,用来偿你的债了。”

祖鸭子还没回话,倒是旁边的人先开口。

“我说阿,我们大丈夫正忙着呢!”

说话的是坐在樗木盘右方的男人,亦即与祖鸭子对赌的人。生得细眼塌鼻,脸颊丰圆,很有些豚样。体型肥硕,足足比榻上的人都大上一倍,还可以看见腰间层层的肉在衣衫下堆叠成塔。显然就是酒客口中的盗首苟威了。

苟威低叱:“去!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去织布作饭,来这里搅和什么?”

四下响起细细的嘶嘶声。人们倒抽凉气的声音。也有轻佻的低笑声。

有人凑到苟威身边,沉声说了什么。

苟威嗤笑:“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你就是虎妇啊?久仰久仰。”

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完全二样。

“客气了。打扰诸位博戏也非我所愿。”虎妇像是完全听不出对方的讥嘲,语气依旧平和,“可惜祖鸭子这戏责,今日我要收走了。”

“欠钱要还,那谁还要借钱?”

这句话说得极蛮横,众人都为之一愣。

酒垆里的时间似乎静止了霎那。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垆舍,像一匹舒展开来的黄绢,绢上搁着铜黄的酒壶,青白的瓷碗,斑斑的木杯箸匕,樗蒲棋具。这些本来忙碌地交错地停不下来的东西,一时止息,看上去昏昏的彷佛一卷古画。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驴鸣,时间又开始流淌。

樗木盘突然被推到祖鸭子身上,盘上的木具哗啦啦倾泻下来。

彷佛金鼓杀伐之声。

当人们从瞬间的混乱回过神来,只见苟威一只手支着身躯,一只手伸到祖鸭子旁边捉着那串珠璎。虎妇的左手则捉着苟威的手腕。

人们从结果推断过程:想来是苟威想要先抢下戏责,虎妇出手拦阻。

祖鸭子早已丢了五木,手脚并用逃离战场,躲在一旁。

苟威又笑:“没有丈夫,你对男人就这么急切吗?”

虎妇侧着的那张脸,眼皮微垂,看似平静。听见那句话,嘴角斜斜翘起。

只听见清脆的喀嚓数声,像野兽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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