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报也(1 / 3)
那棵大梓树静静伫立在那。
白色的花压着青色的叶,像重重霜雪。
今年的花开得早,从前这个时候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小花,现在已经一树纷纷扬扬。下方的树荫像一朵庞然的乌云,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挪挪。
小白还没来,惠歌却不敢再靠近,蹲在远远的一处石堆后面。
虽然不足以挡住她,至少有个遮掩。
双手抱膝,陷入沉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的先生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意思怪怪的。
我以后不能来了?除非你希望我来?
如果小白说不希望怎么办?多难堪,脸面都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这里作什么?”
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柔和低缓,像林间潺潺的小溪。
惠歌却吓一大跳,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跌在地上。
小白眉头轻蹙,朝她伸出手。
本来要向往常一样握住,手伸出去,还没碰着,转而拍向自己另一手的手臂,故作声势:“石头扎得我好痛。”
惠歌拍拍手臂,拍拍屁股,一跃而起。
小白收手,盯着她。
她不敢看他眼睛,怕他发现自己有点手足无措。看他肩膀。有弓箭──她早忘了练箭的事情,还有一把镢头。
惠歌问:“带镢头来作什么?”
小白不答反说:“今天来狩猎吧。”
山色淡青,远远横卧在天空的另一端。
五六只鸟儿在天空盘旋,队形时聚时散。苍苍的林子接着月牙湖畔密密的菅草,中间一片碧悠悠的水色,偶尔泛起阵阵风的足迹。
惠歌手持木枝,在月牙湖与树林的交界地带寻觅猎物。
以为小白永远下不了手,没想到会主动提议。
小白喜欢动物,动物也喜欢他。曾经看见他坐在梓树下,一只白鸠停在他头上,她一凑近就扑扑翅膀飞走了。
那个疑问再次浮现:小白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作这种事呢?
她停下脚步。前方一只鹿正盯着她。
眼周和嘴边有一圈白毛,屁股一搓尾巴也是白茸茸的。头上两只细细的没有太多枒杈的鹿角。褐色的皮毛靠近背部偏红,腹部偏白。体态健美,看上去是一只年轻的雄鹿。
她一抬脚,鹿就动了。细长的脚一步一步往后退。
方向正好是湖边。她开始追,鹿开始跳跃。
两条迅捷的影子在湖畔绕来绕去。
并不是非鹿不可。只是目标拼命跑,激出她竞逐之心,忍不住拼命追。追赶中觑见崖上柏树,脚步渐渐缓下来。觉得自己飞奔的样子在小白眼中应该不太好看,眼歪嘴斜的。
那鹿却正好往崖下直探。右侧是湖,左侧便是樗树。鹿在樗树根筑起的树墙前转一圈,接着跃起。
原以为那鹿就这样跳脱出去,倏地一支箭,扎进鹿腹。嫣红的血染上褐色的毛皮。鹿歪下两条腿,挣扎着想站起来。站是站起了,摇摇晃晃个两步,又倒在地上,只是睁着一双温柔而困惑的大眼。不动了。
他们成功了,用合作的方式狩猎。但是她高兴不起来,因为小白大概也不高兴。
小白从崖上下来,神色平静。拿起镢头,在一棵树下开始掘坑。
惠歌凑上来:“你要作什么?”
“安葬。”
她眨眨眼睛,欲言又止。想说的是,既然鹿都死了,那就吃了吧。她吃过煮鹿头,别有风味。先把鹿头煮熟之后洗净,切成肉块再煮,可以加入猪肉片、葱白、橘皮、椒,用苦酒和盐调味。鹿皮剥下,鹿肉脔切成二根手指大小,用盐、豉汁和葱白腌浸一会儿。和所有烤肉一样,烤到肉白就吃。半生不熟的滋味最美。
余下的鹿皮、鹿角都有用处,这样埋了多可惜。
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怕小白觉得她不懂他。
她找了一块尖石,帮忙凿坑。一边凿,一边闲聊:
“真不知道老花为什么一定要我们两个人这样射猎。”
小白一边掘,一边替老花解释。如果人再多一点,这种狩猎方式就叫围猎。目的不只是收获肉食毛皮,还是一种军事训练。迅速判断狩猎地形和距离。留意其他人的情况,保持步调一致。听从指挥,猎杀目标。到了战争的时候,只要将目标由野兽改为敌人即可。
她抬头看看小白。
如果他不是为收获而射猎,是为训练而射猎的话,难道想投身军旅吗?
这件事在她的亲族很普遍。
她有个表兄,喜欢斗鸡走马。阿舅请来一个以体罚出名的严师,逼他读书。自从孝文皇帝大力汉化之后,鲜卑贵胜子弟也开始学诗书。尤其现在南北承平日久,没什么战争,就没什么以军功进取的机会,不如读书属文,博个雅名,增广人脉。所谓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
结果表兄把严师体罚一顿,一番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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