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2 / 3)
阴冷。
惠歌躲在树后,奚特真躲在她身后。
她指指山壁,低声说:“那里有个洞口,被藤蔓遮着。洞里有路,通往一口井。那口井在山上的一座坞堡里,就是昙影现在的据点。如果把兵仗藏在那洞里面,其他人应该很难发现。”
“确实。从这里完全看不出来那里有洞口。”
“我先爬上去,你后面跟上。”
惠歌走出树后,往前走三四步,停下。抬头望着上方。
奚特真跟在身后,看看她,再看看她目光所向。
山涧淌过的那一片岩壁是润泽的铁黑。
右侧稍微高突的岩壁是未被水气浸染过的石灰色。
几点土红由下往上渐盛,形状像有疏有密的鳞片。土红接往一片绿叶,颜色青嫩中泛着鲜黄,随着岩壁高低错落,像覆上一匹青罗。再往上看,枝枒横出,林木斜斜攀着岩壁伸展自己,姿态各有异趣。
虬蔓老藤披披挂挂,荫翳森罗,难以望穿。
奚特真凝神细看,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见惠歌像个木像一样呆望,便问:“你……”
话才刚开头,惠歌突然出手朝他胸口一顶,同时自己往后斜退半步。
奚特真只觉得眼角有一点绿芒闪逝,接着听见轻轻的一个响声。
像刀尖斫进木头的声音。
他稳住脚步,看看惠歌,再看看她眼光所向。
两人原先躲着的那棵树干上多出一片叶子。
形似榆叶,能看见的只有一半,另一半没进树身。
如果是在事后看见那树干上的叶子,他一定不相信那是用射的,一定会凑到跟前仔细审视,揣度是哪位手巧的工匠的作品。现在他亲历其境,完全不想靠近那片叶子,只想转身逃跑。
原来惠歌当初拒绝他的说词是真的,昙影那群人很危险。
飞叶能斫进木头,自然也能斫人咽喉。
奚特真定定神,再看那斜插的叶片。从他猜测的方向来看,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即使惠歌不推他,似乎也沾不上边。
他看向惠歌。为什么她总是能先知先觉呢?
惠歌不看叶子,还是看着右上方的岩壁。
那边枝叶晃了晃,这边眼前赫然多了一个少女。
衣着简素,麻黄上襦缥色裙。头发没有梳成髻,仅用草藤在脑后拢成一束。这个时候只有小儿可以披头散发见人,魏国十一岁以上算半个成人,开始纳税服役,如果外出还披头散发,就像光着身体一样引人侧目,人群会自动让路。
少女束发的方式介于散发与发髻之间,气息也介于古怪和正常之间。
尤其她还长得好看,好看的人难免有点奇灵之气,像那些奇谈轶闻中变成人的精怪,总是美艳的。一双大眼睛,灵动活现,像狸。圆润的双颊和下颔,温和敦厚,像牛。薄薄的嘴唇擦了口脂,春花似的嫣红。
少女抿着唇,双颊微微坠着,似笑非笑,容色介于少女的娇俏和少妇的明艳之间。这是奚特真流落异乡之后见过最好看的美女了,以至于他一时看得出神,无论惠歌如何拍打他的背催促他快逃,仍舍不得移开目光。
惠歌见奚特真一脸痴样,决定自己开溜。
往后退个两步,转身要跑的时候,少女突然晃到她眼前,右手套索似的飞来。
惠歌脖子和腰同时一扭,堪堪避过。
没想到另一边的左手倏忽而来,不偏不倚地拍在她脸上──
啪!
力道不大,并不痛。那清脆的声响伤害的是自尊心。
惠歌摸摸被打的右脸,一时摸不着头脑。
少女又飞来一掌,她斜身闪过。一掌接着一掌,她扭过右边再拐向左边。无论怎样拼命闪躲,少女的动作终究快过她,大约三五次会打中一次。
两人动作迅速,啪啪声不绝于耳。
惠歌接连挨打,渐渐涌起怒意。
躲不完索性不躲了,硬生生挨下三个巴掌,伏低身体抱住少女的腰际,奋力一冲将人扑倒在地。跨坐在身上压制动作,右手迅速往那张白润的脸颊甩去──
啪!
又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还是响在惠歌脸上。
少女剎那间捉住她的右手,另一手拍到她脸上,手势和力道像拍蚊子。
惠歌愣愣的。
她从来没有被这样打过,如果她是一只蚊子,已经死了不下十数次。切身体会到中人和常人的差距如此之大。中人要杀人,大概比人要杀蚊子还简单。
少女咯咯笑起来,像赢了场有趣的游戏。
奚特真站在旁边看得眼花撩乱,听见那笑声,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走近二人,看看少女,嘴里说出一个名字:“如梦?”
少女的笑容陡然收敛,彷佛那名字是一道鞭笞。她推开惠歌起身,藤叶松了一些,黑发涌在肩上,像滚滚的乌云。也不整襟掸衣,看看奚特真,抿抿嘴,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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