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1 / 3)
午后,惠歌走出北门。
北门西侧临近九子山,一片茫茫的蔓草连着一片苍苍的山色,往东北去便是坟场。没有明显的道路,只有几条被脚步踏得稀疏的羊肠小道。
一边躺着睢水。绿葱葱的茭草和芦苇,掩映着碧幽幽的水光,有种看不见尽头的感觉。
水光里有几条小小的船影。望着很安详,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事,与水光这边复杂浑沌的世界无干。
惠歌先找到奚特真说的大树。这棵树披挂着桃红色的花串,乍看艳丽异常,仔细瞧才能看出红花是由缠在树上的藤蔓所开。
这种藤蔓叫钟藤,缠树而生,花开则树死。
再往大树前的芦苇丛里走去,直到看见一方沙洲。
因为地势关系从城那边不容易看见这边。她蹲在一块石头上,托腮四望。
前方有一只黄嘴白鸟,缓缓抬脚,缓缓迈出,蹑手蹑脚似的。
奚特真一来,看见惠歌的姿势便笑了:“这里居然有一只大虾蟆。”
“当只虾蟆好像也不错。”
“哪里不错?没有酒可以喝,没有肉可以吃,没有漂亮衣服可以穿,没有漂亮女人可以看,闷都闷死了。”
惠歌扭过头看看奚特真,想到昨晚小屋里的人们。昙影说他们都饱受生活折磨,他给了他们快乐和满足,希望和寄托。这样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她还想到昨晚看见的禾顺,那张表情复杂的脸。
奚特真见她不说话,便问她为什么能参加密会。
惠歌敷衍地说是因为朋友的关系。
他又问她昨晚的经历。
她先讲斋会,什么新佛下生和什么极乐净土,昙影脖子断刀之类的神技。再讲宴会,酒饭里有药,小屋里的人们吃下去之后开始变得怪怪的,晕乎乎的。
奚特真想,昙影在酒饭里下的药大概是使人松快的药。酒药何物,至死不出。这里许多农民一生喝不上一次酒,成不了一次家室,此举对他们自然极具诱惑,能够迅速拢络人心。
忽然想到惠歌。如果她吃了那里的东西,那她难道也和那群人一样……
如果她没吃,又怎么会知道里面有药?
看她神色语气平常如昔,难道早有经历?
此事关乎名声,既然她没说,他本不会多问。但是他知道她阿娘是如何看待他,以他和她的家世背景,亦是合适的对象。
既然未来有婚娶的可能,他还是问了:“那你也……吃了药?”
“噢!没有啦。我知道昙影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敢吃那些东西,但是我朋友有喝一点酒。他酒量不好,一点点也能醉倒。他说那些酒食有问题。我把他背到屋外,后来就逃出来了。”
惠歌不提昙影放过她的部分。
昙影说过的话像一团乱丝塞满她脑袋,不知从何抽起,索性全部搁下。
奚特真亲身领教过惠歌的厉害,也不怀疑她能逃出昙影的手掌心。况且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还在等着,“所以你有查到类似武库的地方吗?”
“没有。”
虽然从惠歌的述说隐约可以推知,毕竟她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来,可见她没有查到什么,然而直到亲口确认,还是难免失望。他的眼神放逐到远方,悠悠的睢水泛着粼粼的水光,像一下一下往前挥舞的弯刀,看着令人生疼。勉强又问:“没有任何一点可疑的地方?”
惠歌不答,反问:“昙影说他在作好事。如果他作的是好事,那妨碍他的我们不就是在作坏事吗?”
奚特真对惠歌忽然提出的疑问愣一会,说:“好与坏是相对的。昙影的好事是对他好,对我们不好,所以他的好事不是我们的好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能两全。只有追求自己的好事才能活下去。”
“那如果真的找到昙影的武库,证明他要作贼,作贼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坏事吧?”
“当然。有人谋反就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流很多血,死很多人。汉人在建立汉朝之前有许多战争,其中一次就让这条睢水都流不动了。水里填满尸体,后人捕捞鱼蟹来吃,肚子里都是人的毛发指爪。”
惠歌沉默良久,才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可能,大概,是武库所在。”
“在哪里?”
惠歌带着奚特真走出草丛,走过田野,来到从前小白独坐的那条山涧。
昨夜她在井边,昙影阻止她时说的话是“此路不通”。
事后想想,那句话很奇怪,似乎知道那口井不仅是一口井,底下还有“路”。或许是她想太多了,但是如果说那座山坞有适合藏匿东西的地方,也只有井下的那条山道了。拓宽一点应该能藏进不少东西。
许久未见,山涧的样子变了许多。
记忆中的这里,有一池莹莹的小潭,淙淙的山涧扬着淡淡的水雾,雾里有小白亭亭的身影。如今花叶藤木异常茂盛,涌在潭边像汹汹的绿潮,使得山涧细了,小潭更小了。还青森森的,白日里看着也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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