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袖(4 / 4)
清,听不清,只觉得肌肤一寸一寸地绷紧,再一寸一寸地断裂。血液在体内越来越澎湃地衝激,身骨是即将破毁的堤防。
啊──
惠歌飞出去了,伴随著尖利的惨叫。
风从衣服的缝隙间钻进钻出,发出猎猎的呼号。
天空云朵,田野花草,全部失去形状,只剩下蓝白黄绿的颜色。
形状模糊的视野中,她依稀看见自己身下是一处芒草茂盛的野地。
野地中站著一个人。
两条宽大的袖子落下来,迅速鼓满,彷彿袖内生风。那人右边的袖子往胸前一挥,接著左边的袖子也往胸前一挥,像在画一个大圆圈。每挥一次,前方及肩的芒草跟著伏低一次。那人越挥越快,越挥越急。草都直不起腰杆,俨然是一块平坦的草地。
下堕的感觉没了。惠歌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牵引。
她在空中绕著圈。
甚至有乘著什麽在飞翔的错觉。
最后徐徐落在草上,像一根鸟羽落地一样。
“呸!呸!”
惠歌唾出口中土泥,抬起头来,看进重重褐绿的草叶,看过点点灰白的芒花,然后看见老花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老花转身,走出野地。
惠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托老花的福,她没有摔坏。
侥倖和感动后知后觉地前来慰问。眼睛有点湿润。
她站起来拍拍肩上身上的草泥,发现拍了也好不到那裡去。又毁了一具袴褶,回家又要被骂了。
走出野地,看见眼睛睁得大大的小白。
小白终于有了与他白.嫩的脸蛋相称的稚气,低头观察著老花的袖子,问:“先生的袖子裡有云吗?怎麽能生风呢?”
这个时候对有才德或所从师的人,敬称为先生。
惠歌一听,赶紧撇清:“我什麽也没有说喔。”
老花要求过她对于幻人一事要守密。
幸好她落下的地点离人群甚远,一来茂草掩映,二来人们忙著制伏黄牛,没有人注意到这裡的动静。
除了小白。他见惠歌被抛飞,紧跟在后,才看见她安然落地的一幕。
老花对小白说:“寻常把戏,不足为外人道,还望郎君切莫多言。”
小白点头,眼神还留在老花轻飘飘的袖子上。
他的眼神低下去,及地。
脖子一歪,人也及地。
惠歌吓一跳,像看著一个珍贵的玉器在眼前碎裂。
她怔怔地看老花上前,用手指按小白的脖子。
看老花按小白的手腕。
看老花解开小白腰间的革带,脱小白的裤子。
看到这裡,惠歌连忙扑上去,捉住老花的手臂,叫起来:“你想对小白作什麽?”
老花斜睨惠歌一眼,又去看小白。
她跟著看去──
小白的褶服下面露出两片犊鼻褌的白角,再下面露出两条细瘦的腿。
小白的手脸那样白,腿却不是白的。
他的腿上佈满伤痕。
青青紫紫,憷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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