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8 / 8)
她摇摇头,柔声道:“未至最后,怎可轻易放弃?这不像你的风格。”
计都不以为然,平平静静道:“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一定会死。从龙格豪发兵黄昏山时起,狼取部就输了。草原狼的规矩,你应该清楚,对敌不悯,斩尽杀绝。胜者王侯,败者流寇。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你,既是有目的也是有条件的。”
牧云冶既不问他有什么目的,也不问他有什么条件,只是点头承诺道,“龙格豪是明理的人。你手下军士只要不反抗,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计都微微一笑,道:“我就喜欢跟聪明的女人打交道。”
牧云冶对上他目光,多少翻覆的心事,多少未及说出的言语,到这时候,皆化无声。她接过短匕,手掌覆在计都掌上,肌肤相接,一者滑腻冰凉,一者厚实温暖。牧云冶对这种结果早就预想多遍,哪想当真到来时,还是万般不愿。她强自压下心中的难过,举刀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片残布。这布帛是昔日挚友所留遗书,血书写道:厉牙凌惜自此之后,不能侍君左右。君怀凌云之志,他日成就必高先祖,响荡瀚北。凌虽死无悔。倘有来世,仍与君结兄弟,摘弓驰射,恣意纵横。厉牙凌绝笔。
计都叹道:“他说虽死无悔,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欠他一命。他宁死也不选择背叛,这分情义,狼取计都未有片刻或忘。龙格豪认为交出数人,可使更多人从中受益,其实这是更加卑鄙的背叛。我死之后,请你将此物连同我的尸体带回魇都,丢在城外荒野,这样就行了。”
“你的嘱托我会照办。”
他将跟随多年的银戟“渡黄泉”插在身前,坐直身躯,道:“多谢,你可以动手了。”
牧云冶目光一凛,握住匕首的双手不再颤动。一场轰动瀚北的争战,竟是这样落幕?“渡黄泉”似乎感到主人的情绪,发出声声凄吟。她手中匕首亦放幽光,几行秘文投在岩石上。牧云冶身形微动,刀锋递出,正中计都胸口。长戟光焰刹那熄灭,周遭一片死寂。
狼取计都从来没有过类似的奇妙感觉,只觉她数滴眼泪滑过脖颈,钻入衣襟,好像身躯曾有过千年冰封,此时此刻消融殆尽。没有疼痛,也无畏惧,反倒一片澄澈,一片安详。想到死,不免两分遗憾,两分抱歉,两分留恋不舍。他将牧云冶搂在胸前,亲了亲她的秀发。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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