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床(1 / 2)
小鸳儿再没有了昔日夫人大丫头的身份,没了梳头油的头发毛躁板结。
大冷天里穿着夹袄,瑟瑟缩缩的蹲在外头看炉子。北风吹来,抱肩缩膀,里头一喊,这边就要立马到,少一刻就要打杀。
她不是应该在颜氏院里伺候吗?
是,她是应该,可架不住有人想整她。
翠眉彻底的被踢出去,扔去了东北角跟着周莞,所以高盼儿处就缺一个差使。
周家丫头奴仆何其多呀,她单要手伸那么长,点名要小鸳儿。
颜氏无用,脱着病恹恹的身子,又穷又没个娘家。不能为了一个丫头和大房里有身子的、又正当红的姨娘生嫌隙。
惹不起惹不起,这不,拨过来当夜就跪着服侍。
一夜里要茶要水,捶腿捶腰,倒马子,最脏最累的都是她。
新仇旧恨,砧板上的肉一般,动辄掐脸打耳光,要不就雪地里跪着。
几次被墨雪揪着耳朵打骂,整治的无法,夜里哭了多少场。
病愈后的高盼儿再不敢放肆,毕竟还要留着命做夫人。
不能让他空着呀,姨娘说男人天生属馋猫,闲下来就要偷腥。
可她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挣来抢来的位置,拱手让别人来分一杯羹。心中烦躁不已,酸梨木炕床上,翻来覆去不自在。
正无处泄愤之时,小鸳儿点头打起瞌睡,捶腿的手也慢慢的停了。
真是渴睡来了枕头,递过脸儿来讨打!
坐起来就是一个巴掌,打的丫头登时清醒。
“贱蹄子,念着你前主子,一门心思要害我,痴心妄想!”
“想是在她那处托大惯了,她纵你我却不饶你,为奴为婢的不忠诚服侍,合该打死!”
小鸳儿捂脸嘤嘤的哭,还不足兴,指头戳到脸上。
“舒过脸来,让我掐几下,且看能不能长记性。还有下回,打断你下半截!”
发狠的就掐了几下,累的气喘。
搁往日墨雪早赶上来助阵,今日却不见人影。气还没消,再环视屋内,却不见她人。
“墨雪呢?”
一问摇头,不敢作答。
高盼儿便没头没脸的上去就打,打的小鸳儿连连躲闪,哭着央求。
“好姨娘别打,哪里敢问姐姐去哪儿。瞧着是往西南角去了,也是猜的,不敢下定论。”
西南角?那可不是他的书房!
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养虎终成患!
下作娼妇,悄没声息的浪到那里,想趁虚而入。气的踹上一脚,飞也似的就往书房奔。
周彦邦刚下朝就被请去应酬,新一届的考课开始,许多走门路的不胜其烦,略略应付几句,吃了几盏就家来了。
说归说,气归气,可她到底是夫人。在外头代表的是周家和自己的脸面,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势必要派个人把手,生出点是非,说不过去。
哼!现时想想,她走了余氏依旧缠绵病榻,也没甚起色,狗屁的九流术士!
国事家中,里头的母亲老婆,外头的夫人娘子,真真操碎心!
正闭目思索,幽幽暗香,柔柔细语,翩跹而至。
她今儿刻意打扮过的,挑线绯红裙衫,松花绿汗巾子,一点子攒珠。眼角几粒雀斑,冗长身段,倒也生出几分风韵。
挽着双层剔红食盒,未语人先羞。
“这芸豆泥龙井芽茶糕,施姨娘在时您说喜欢。现在她不在了,爷许久也没再吃,特特做了,给您垫垫饥。”
确实,想他读书时,春蕊总陪到晚。
这糕不甜不腻,再泡上一盏金骏眉,漫漫长夜十分消乏。
春蕊,孝廉,胡氏,再到她。他的院子,一个个死的死,散的散,哎……
攒眉愁绪,心有郁结。
“爷愁甚,是劳累吗?我给你按按,解解乏。”
说着柔夷搭上肩头,行动起来轻重适度。又有暗香盈袖,整个人不觉松散下来。
男人越活越世故,怎能不懂她的一点子心思?
懒懒的问道:“你多大了?原来是哪房里的?”
“奴婢十七,原在明姨娘房中当差,后拨来给夫人烧茶洒扫。”
声似燕啾,婉转悦耳。二八年华,明眸皓齿。周彦邦多看了她一眼。
“十七?你们姨娘同我商议过,说要放你出去。”
啊?放出去?啊啊?不能啊,姨娘……
“爷,刚下朝累了吧,是我让这丫头来瞧瞧您。”
话题正入港,娇媚的姨娘,抗着金贵的肚子含笑入内。
“我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孝贤也在,咱们一起用饭,可好?”
好,他有甚好不好,总归这院里就她一个,由着她安排就是了。
高盼儿悄然而入,墨雪唬的赶紧松手,垂首不语。
眼光一瞟,笑盈盈的拉住她的手:“快跟着去伺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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