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 3)

加入书签

血脉最能轻易绑架一个人一辈子。柔嘉听着电话对面邱素梅哭诉的声音,如是想。

“……以前你爸爸也不至于连点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但是前两年给你在青阳买房子,他这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还卖了他原来的那套房子。我们俩呢,现在住在郊区。

“生病这些日子,这两年攒下来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郊区那套房子靠我的工资还贷款。柔嘉啊,要不是走投无路,我真的不会求到你跟前的……”

邱素梅撂下最戳人心坎的几句话。柔嘉沉默地挂断。

她降下车窗。前两天刚下了一场连绵的雨,风里带着潮气,凉凉地扑到脸上,顺着领子钻进心窝。

她一会儿想,不是应该的吗?

崔观鸿从小到大没养过她,没出过一分钱,送她一套房子难道不该是应有的补偿吗?

可是狠心没多久,又想起青阳这两年的房价。

崔观鸿包揽了首付和大半贷款,绝不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小数目。

她和崔观鸿之间谈不上什么亲情,单从金钱利益来算……

柔嘉清楚,是该还的。

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她这本烂得出奇罢了。

崔观鸿和沈广雅是两把埋在她身体里二十六年的刀,不拔疼一辈子,拔了顷刻失血而亡。

爱也爱不起来,恨又恨不彻底。

做子女最悲哀的事,无非就在这里。

柔嘉缴清手术费,又预付了住院费,坐在崔观鸿病床边上,看着他颤颤巍巍帮自己削苹果。

他手实在太抖了,一颗苹果削得坑坑洼洼,一半果肉都进了垃圾桶。

崔观鸿尴尬地放下刀,“这个不好……让邱阿姨帮你削一个吧,这个我吃。”

病房面北,有些阴冷。柔嘉穿得单薄,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她朝邱素梅摇摇头,“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崔观鸿撑着身子坐起来,“哎,阿柔啊……”

柔嘉提包站着,正要转身,“怎么了?”

崔观鸿嘴唇张合,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慢点开车,回家早点休息啊……”

柔嘉垂眸,本想直接走,末了还是留下一句:“知道了。”

邱素梅追出来送她,想握一握她的手,抬到一半还是放下。

“谢谢……真的谢谢……”邱素梅低着头,颤抖地不停重复。她头发半白,干得像一团枯草,几根纯黑的老式发卡歪斜地夹在鬓边。

邱素梅大概太累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一边仰倒。柔嘉有心扶一把她,她却已经靠上墙,自己站得稳当。

柔嘉收回手,“那我先走了。”

邱素梅抹了把脸,整整头发上的长夹子,“我送送你。”

“不用了。”柔嘉拒绝得很利落,“他手术那天,我……”

邱素梅有些殷切地等她的后半句。

但柔嘉什么都没说,径自走了。

手术费是笔不小的开支,之后还有漫长的疗程。病痛就是这样,生病很痛、开刀很痛、治疗也很痛,但是家人为了那笔钱低声下气想尽办法又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最痛最痛。

有人背了一辈子的债,拆东墙补西墙,零落地过剩下的几十年。这还是好的。还有很多人就这么放弃了,不治了,任这条命一点点流逝。

生病是从剧痛到虚无的过程,掏空病人的身子,掏空家里的房子、车子、银行卡,甚至是一口锅、一个床垫。

柔嘉正看着卡里的余额,忽然有一通电话进来。

是顾言辞。

“崔阿柔,新车我帮你挑了几款,四十万上下,跟你预算差不多。有空咱俩去看看呗?”

柔嘉呼吸声变得特别轻,她回话回得很慢,“等等吧,先不换了。”

“怎么了?前两天才说想换新车,咋又不要了?”

她伸手捞过副驾上的外套,盖在身上,“就是懒得换了,明年再说吧。”

可惜顾言辞是个听不懂人话的。

“这也不麻烦啊,我都挑好了,你只管付钱不就得了?”

柔嘉耐心耗尽,干脆挂了电话。

医院离家里很近,但现在正逢晚高峰。足足二十分钟,柔嘉才开出去两公里,一眼望过去全是车。车头连着车屁股,像一排挪动的蚂蚁,黑压压的,盖住城市天际线,遮挡金红色晚霞。

柔嘉心口闷得厉害,太阳穴动不动就跳,大概是最近觉少咖啡多,身体又跟她抗议。

她跟着车流,堵在医学院门口。

这里最不缺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扎堆在路边等车时也能笑起来闹起来,鲜活又明朗。

柔嘉无意间扫过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烫成小卷的头发,俏生生的圆脸蛋,挂着明媚的笑。

那天地库里,任宣和对面的那个女孩子,原来还只是个学生。

难怪,活泼又鲜妍,像二月份的迎春花,是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