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1 / 3)
自那日徽音殿摔伤后,嵇夜便借着伤势告假。
这边裴月虽是含糊应了齐武帝,但始终迈不开第一步,同样借着伤势闷在房中。
是夜,十月初八,月如刀削,横躺夜空。她沐浴完正准备歇下,忽闻外头有小太监通传:“裴美人,皇上命您过去瑶光殿。”
裴月忐忑不安,换了一身衣服,过了半个时辰才到。原以为是皇帝单独召见她,未曾想到殿内竟坐满了人。贵女宫娥、公子王孙,美酒满怀,好不热闹。
她自来到宫里,尚未正式拜见过各宫娘娘,自是不认得这许多人,只抬眸朝皇帝望去,这一抬眼正与他撞着。
齐武帝招呼她,“到朕身边来。”
她面无表情走了过去,落在众人眼里却是一副妖媚之态。座下众人皆停下看她,低声议论,但那声音到底还是传入了裴月耳中。
“那便是叛国罪臣之女吗?”
“果然是狐媚样子,父亲这般大罪,皇上还能免她一死。啧啧。”
刺耳声频频,裴月只当是没听到。齐武帝站起身,笑道:“这是美人裴氏,裴临水出事后,她已撞柱表过忠心,自当是死过一次。上苍命她死里逃生再度站在大家面前,如此她便与裴临水无丝毫关系。”
齐武帝举起酒杯,慷慨与众人共饮。座下之人自是听出君王的维护之意,也都转了态度,回敬君王与美人。
裴月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轻抿葡萄琼浆。无论如何,有了皇上的这番话,今日过后她在后宫的地位便有了保障。
齐武帝赐座,裴月紧挨着他坐在身旁,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镇南王为迎你入宫,错过中秋,此番饮宴是为着你,也是为着他。待他来了,你可要好生谢过。”
裴月脸上一僵,未曾想过齐武帝竟这般将她架在火堆上烤。他已然等急了,不会再给她犹豫推脱的机会。
面前舞女挥着水袖,让她眼花缭乱,心如乱麻。裴月左思右想,想着寻个什么理由才能暂时避开,却忽闻宫人高喊:“镇南王到!”
舞女应声而止,迈着细碎舞步分成左右两列,在中间留出宽敞的过道。嵇夜一身金边玄衣,只身前来。
裴月注意到他的额头上用明黄云锦包扎着伤口,她忽地想起那日撞柱时孔武有力的臂膀,和那双怨怪的眼神,脑海里回荡着皇帝那句“朕从未见过嵇夜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过去一个多月的相处细节再次涌过来,那个错误的轻吻,马车里泄露的春光。
她面上微微发热,再看嵇夜时有些心虚起来,仿佛他二人确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臣弟本不愿以此态见圣颜,但闻皇兄重补中秋之宴,却是推脱不过了。”他慵懒道,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齐武帝身子前倾,端看了一番他额间旧伤,颇为关怀道:“竟还未好,可是府医不中用?”
镇南王只道:“病去如抽丝罢了。”
言语间似是淡淡扫过裴月,在她额间停驻了片刻便移开了目光。
齐武帝命人赐座,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笑指裴月,“裴美人略通医术,待宴席散了让她为你好生瞧瞧。说来你的伤皆是因着救她的缘故,裴美人,你合该敬镇南王一杯。”
裴月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知晓自己躲不过去了,她伸出手准备准备举起酒杯,却被皇帝制止。
“亲自斟酒方有诚意。”
裴月震惊地看着他,却瞧见他眼里的不容反抗。
座下众人也是未曾想到皇帝会有此举,听他话里说起镇南王救过裴美人,联想起前番是镇南王前去雍州迎回裴月,心思转了又转,悟出了一些难言秘辛,纷纷低下头去,偏偏又有着八卦之心,只装作漫不经心地饮酒。
李公公已然端着酒盏过来,齐武帝藏在案底的大手轻拍在裴月的腰侧,压低了声音,只能两人听到。
裴月耳间一阵温热,酒气传入鼻端。
他说:“酒里下了催情饮,你亲手斟与他,散席后借瞧病与他单独相处。”
裴月脸色苍白,咬紧了嘴唇,腰间齐武帝手上用力将她推了起来。她亭亭站在席间,下面的人都偷眼审视着她的动静。
镇南王坐在右侧的最上首,却恍若未听见齐武帝的话。此时此刻只玩世不恭赏着面前舞女翩翩起舞,嘴角噙着笑意,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浓烈欲望,仿佛下一刻便会拥过某个舞女入怀。
席间看好戏的人不由得感慨,陛下让裴美人去为这样的人斟酒,难道不怕自己的女人被他瞧了去?
李公公轻声提醒,裴月随他缓缓走下去,行至镇南王身侧。那人方如梦初醒般看过来,一眼瞧见了裴月的手足无措,受惊的模样同当日初见她时一般无二。
他睨了李公公手里的酒,见上面贴着“美人酡”三个字,十年前他曾向齐武帝讨过这壶酒,被斩钉截铁拒绝,说要到耄耋之年共饮。如今,竟这般轻易拿了出来,他眸光中闪过怀念,轻笑:“皇兄果然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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