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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见那少年神情郁郁,饭到嘴边也没了味道:“哥哥,舍不得这里吗?”

“是有些。”少年若有所思地坐在王芸儿身边,听到她的问题点了点头。

五年前他意外跌落悬崖上,一朝忘尽身前事。

他成了她的哥哥,被她捧在手心的病秧子哥哥。

他们一起生活了五年之久,久到他不再执着于寻找自己的过去,久到他想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

但却突然了出现变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在提醒他。

不应该抛弃过去。未来。流离在这边陲小镇。

王芸儿时常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长相丑陋、身材粗旷的乡野农夫意外得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无瑕美玉,她知道自己与那玉根本不相配。她不懂他的郁郁寡欢,亦不明白他的诗情画意。

每次当他露出自己读不懂的表情,她只觉得恐慌。

王芸儿看着望向屋内周遭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你后悔吗?”

那少年笑笑,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后悔什么?”

“后悔让我去救她。”

“不后悔。”

王芸儿急了:“为什么不后悔。在这里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现在为了不被那些人找上茬,不得不搬家。”

“因为芸儿想救她,对吗?”

王芸儿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有些讨厌她,但也有些喜欢她。总归我们现在花的钱都是从她那里要来的。我不想让她受苦。”

第一次见到李桑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想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跟她哥哥一样,美好得像无法触碰的月亮。一样喜欢穿白衣,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一样身体不好。

她心生欢喜,又不知该怎么靠近。后来,朝夕相处。

她的清冷高傲,时刻提醒着自己和哥哥之间巨大的差距。她的身体状况,又每每唤起王芸儿对那靠药吊着半幅命的哥哥的担忧。

于是越来越讨厌她,讨厌她那么好又那么脆弱。王芸儿想。

“芸儿,以前不是总说她又清高又讨厌吗?”

“没有。是我胡说的。其实她很聪明又很温柔。”今晚她意外的坦诚。

跟哥哥一样。

———

他们落脚在岱山上废弃已久的双林寺内。这是徐砚临行前师傅告诉他的地方:此去凶险,若是无法应付,此庙的密格内留有后手。

正值午夜,如水似纱的月光透过已经破败腐烂的木门和漏了进来,打在寺庙的三尊硕大的黄铜佛像的脸上,四周安静得不像话,都能听到远处西北风卷雪花吹林木的娑娑声,诡谲又悚然。

徐砚转动着胳膊,试图放松的手臂,见那少女盯着面前的佛像出神,便凑了过去:“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被一吓,慌忙收回了视线,正色道:“还没问你,今日王娘子为何会来?”

“去救你前,我去隔壁找过她,让她帮我。”

“她答应了?”

“这是自然。”

“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

记忆中王芸儿总是冷着张脸,只有要钱时脸上才会少见的出现些讨好和谄媚。

李桑桑倒是并不在意。她虽贪财,却很少轻慢自己。这就够了。

“我倒是觉得她很喜欢你。毕竟她说。”少年漫不经心地凑近了她的耳朵边:“她说你肯定是哪个贵族人家的大小姐。叫我一定要伺候好你。”

他故意把“伺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说完,从腰间掏出了火折子,径直朝着硕大的三尊佛像后面走去。

李桑桑快步跟在了少年身后,解释道:“她胡说的。”

“嗯。”他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

当时听王芸儿描述完后,徐砚就想到了一个人。京都的李家女。李尔姝。

李家是京都的勋贵世家,祖上跟随太祖皇出生入死,开创大梁盛世,有从龙之功,受封为安国公,世袭罔替。现任安国公李弘之有四个儿子。李廷昀是次子,自幼习武,熟读兵书,后受人举荐为将,南征北战,纵横驰骋。

北伐战役他深入敌后,虽蹉跎数月,但成功剿灭了东蒙古最后的兵力,被封了定边将军镇守大同。

十年后,蒙古骑兵卷土重来,李廷昀带着军队北上负隅顽抗,身死平溪,被圣上追封为〞安定侯\"。

五月前朝堂上,此事被有心人重提,其中盘根错节,非三言两语可道清。世人只知那安定侯李廷昀被褫夺了封号,他的独女流放也至大同。

四月前到,京都来的,大家闺秀,姓李。所有的信息都完美指向了此人。

不过她既不想承认,他也不强求,自顾自的抽出把短刃,开始轻敲打起了三尊佛像身下的铜身莲台。

“你干什么?”李桑桑看着月光折射下两侧殿内神色各异、栩栩如生的十八罗汉,有些瘆人,她扯了扯徐砚的衣服,煞有其事地示弱道:“这可是对佛祖不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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