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兄弟阋墙(1)(1 / 2)
翌日下午,许崇业亲自去了一趟沈家。
他瞧见沈家大门左面挂着一捆纸条,便留心数了数,方才知晓沈紫叔叔五十都没过,不觉叹口气。门房是认识他的,一见面躬身作揖,忙请他和随从入内。
恰巧沈思远从外面买了些猪头肉和腰花回来,远远瞧见许崇业的背影快步追上去,将手里的东西丢给门房,很是亲热地跟许崇业招呼:“许少爷,怎么不提前通报一声!既然来了,晚上可得留着吃顿饭。”
许崇业看他胡子拉碴,衣衫不整,便笑话道:“青天白日的,怎么穿得这样散漫?披着个睡衣,穿双拖鞋就敢去市场了?仔细卖鱼的腥水甩到腿上。”
“这阵子都穿着孝服,难得出趟门,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的。”沈思远下意识勾起脚,果然看见撩起的裤管小腿肚上满是黑麻点,自嘲一笑:“哟,还真是沾了一腿泥。”
“正好,芝麻春饼卷大葱。”许崇业讪笑地回身走。跟在后面的沈思远,边走边偷偷将系歪的领口重新扣好。
叔叔才将过了头七,屋里灵堂都没撤,幡布经文纸钱之类的堆得乱七八糟。个别屋檐悬吊的白灯笼糊得不够牢实,接缝的地方裂开了口,让人联想起俄罗斯酒鬼那鼓鼓囊囊的肚子,稍一用力打嗝,最末端的纽扣便不见踪影,翻出内里白花花的肥肉。
那小半截烧没了的蜡烛,仿佛酒鬼被挤变形的肚脐眼,故意寒碜来来往往的客人,提醒这场丧礼办得多么不体面。
沈思远自然是心虚的,想引许崇业直接去西院。还是许崇业执意先去灵堂,跟沈文忠烧了三炷香。
他鞠完躬,见一直尾随的沈思远躲得远远的,抬头说话时眼睛都不敢向着灵堂,只催他快些出来,前面得让下人拾掇拾掇。
许崇业存心挤兑他:“现在还怕你叔叔呢?现如今少个唠叨你的人,只怕你还不习惯呢。”
沈思远还没表态,后面有人接了话茬,极尽冷嘲热讽:“可不得怕哩。昨晚上才是头七,还有三七、五七、七七等着呐。往哪儿躲?不心虚,怕个什么呢。”
来人是沈思远的大哥沈思成,圆圆的大脑袋配个圆滚滚的肚子,立在走廊的柱子前像根串起来的糖葫芦。面上仿佛刷了一层糖霜,看着油腻腻的。
此刻,他正用手掌掩住肥厚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剔牙,努力睁开的眼睛,像从坚硬的地表扒拉出的一条缝隙,很是艰难地扫了几眼,“老二,我说你们就是没见过世面。外头晓得吧?上海啊,有身份的都用牙线,谁还兴牙签这种老土的东西,不入流。你叫下人去洋货店里找找,八成有。”
因为顾忌客人在,沈思远一直忍着脾气,这会儿寻到个机会,干笑起来:“嗬,用不惯,买去呗。你有钱,见多识广,掏几个子让底下人跑跑腿算什么?犯得着跟我说?我肯定是没钱,谁人的东西谁付账。”
他怕许崇业尴尬,随意介绍几句:“这位是我不奔丧不得回家的大哥,沈思成。知道个名字就成,以后不得打交道。走吧,去西院坐坐。”
他们一走,被沈思成唤来的下人悄声问:“大爷,还要去洋行吗?”
沈思成牙签一扔,故意扬起大嗓门:“去!帮我先垫着,转头问当家的要!”
这些话沈思远不是没听见,许崇业还在旁边,只能隐忍不发。他命人沏茶,待到许崇业坐定才忐忑地问道:“许少爷,不知道你去过医院没有?我妹妹还好吗?”
“腿都折了还能好?往后怕是要落下病根。”许崇业端着茶盏,撇了撇浮在面上的茶叶,慢悠悠地说:“唉,挺好一姑娘,要是走路一瘸一拐的,可真要命。”
沈思远着急起来:“这可咋整啊,光这一项聘金都得打个折,还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婆家。”他自知说漏嘴,改口道:“我倒不是贪这点便宜,怕她真落下毛病,寻不到靠谱的夫婿,往后日子难捱呐。”
许崇业笑笑,“是啊,大房的位置是想不到了,要么妾室,要么穷人家。可穷人家掏不出聘礼,令慈也不得肯。做妾……”
“要是青年才俊,又不计较的,做妾也没什么。”沈思远眼巴巴地看着许崇业,暗里涌动的欲望犹如碗里的茶叶,怎么拨都会围上来。
许崇业不过顺着话试探,果真对方存了心思,否则也不会绕一大圈托上他。遇上这号人物,他除了继续撇茶叶,还真想不到新鲜词汇回馈对方。
他埋头喝茶,沈思远也不敢追着问,忽然从东院传来的麻将声吵得他心烦意乱,又见下人进来回话,掏出一长串的清单,全是沈思成要买办的东西。沈思远见清单里连女人的脂粉和法国香水都有,顿时将清单撕得稀烂。
看他置气,许崇业欠身欲走:“我来得不巧,还是回避吧。省得耽误你大哥的牌局,你也憋得难受。”
沈思远连声说:“你是贵客,哪能回避?是我大哥太胡闹了!我得说说去!”
“他可是长子,长兄如父。说不准你妹妹的婚事,还得他做主呢。”
“凭他?”见有人要凌驾于他之上,先头还憋一肚子闲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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