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1 / 2)
出了三川镇,两边渐渐变得荒芜起来,蒿草在寒风里微微摆动,放眼望去,一片冷清。
一辆马车从我身边跑过去,又停在了前面。赶车的车把式从车辕上跳下来,冲我喊道,小伙子,要去哪里?我们老太太说,要是顺路的话,就载你一程。我说我在找人,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赶车的把头塞进车厢里,很快又伸出来。走吧,我们老太太让你上来。
车厢里的老太太慈眉善目,见我上车,关切的问,孩子,冷吗?我说还好还好,不停地赶路,感觉也就没那么冷了。老太太笑一笑,把放在腿上的小铜炉捧到我面前,来,暖暖手吧。我说谢谢,您真是菩萨心肠。赶车的站在地上接上话茬,小伙子,你还真是说对了,我们老太太就是一位活菩萨,平时吃斋念佛,不知做过多少好事,救了多少穷苦人的命呢。老太太佯嗔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没人当你是哑巴。赶紧赶车。车把式弯腰哎一声就跳上车辕,我这才注意到老太太的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马车走得平稳而且缓慢,如果不是偶尔的颠簸,几乎觉察不到它在移动。车厢里比外面暖和多了,我把小铜炉捧还给老太太,向她点点头,谢谢您。小伙子从哪儿来的呢?老太太的语气很平和,丝毫没有那些有钱人家的架子。我说羊石镇。老太太哦了一声,她说,羊很多吗?我说没有羊,也很少见到石头,只有镇子的女墙是用石头砌起来的。放眼望去,一片黄沙莽莽。她笑一笑,我这个孤陋寡闻的老婆子让你见笑了,我一把年纪了,来回在娘家和婆家走动了几十年。婆婆和娘亲走了以后,我就吃斋念佛,在家里拱了几尊菩萨,有一个小小的佛堂,每天晨起三叩九拜,晚上做功课念佛经,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赎自己的罪孽。
罪孽?老婆婆,您做过很多孽吗?看起来不像啊。老太太微笑着说,傻孩子,每个人来到这世上就是一桩孽事啊,我们罪孽深重,所以要念佛,祈求佛祖保佑,消除自身的罪孽,修得正果,死后化为莲身,免受六道轮回之苦啊。我似懂非懂,只好点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心里却想着塔丝娜。
走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自己这样坐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万一塔丝娜走在路上错过了怎么办?赶忙分开双手,一把掀开车厢前面的两扇小门。大叔,麻烦您如果看见路边有一位戴着黄面纱的姑娘走过,请告诉我一声。大叔说知道了,她是你媳妇儿吗?我说不是。他又问,相好的?我说不是。他又问,既然都不是,你找她作甚?我说,我要找她回家做媳妇儿。大叔笑一笑,那就是相好的。我没说话,把头缩进车厢里,关上了两扇小门。老太太闭着眼睛,数着佛珠,还在低声念佛。
我闲着没事,就四下打量起这辆马车。里面的座儿都是清一色的富贵牡丹大红底的缎子包裹的,里面垫了厚厚的棉花团,所以很柔软,即使马车有小的颠簸,也不容易颠疼屁股。车厢是用一种淡黄色的木板做成的,拼接处做工尤其精巧,如果不仔细,还真找不到一点拼接的痕迹。车顶处理成一个倒斗型,四角是一种棕黄色的木头,顶上是彩绘的一位法相端庄的菩萨,高坐在云端的莲座上,四周是盛开的莲花,环绕在菩萨四周,众星拱月一般。
不知道马车在平坦的大路上走了多久,我靠在车厢里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车夫“吁——”地一声,马车停了下来。我一个不小心,差点从座上滑下来,老太太一把扶住了我。她问车夫,怎么不走了?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声,小伙子,我好想看见你相好的啦。
塔丝娜?我大叫一声,一把拉开车厢的小门,跳下车去。老太太在里面喊道,小心脚歪了。冻瓷实的地面撞得我的脚生疼,我也顾不得这些,一瘸一拐地就往前跑。车夫把手里的马鞭在空里甩的啪啪响,我说小伙子,你往哪儿跑呢?后面,在后面呢。你往后看。我又折返身,往后一望,在路边一个人偊偊独行的不是塔丝娜是谁?我尖叫着欢呼着朝她跑去,边跑边喊她的名字。塔丝娜——塔丝娜——
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和我回去吧?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我站在她面前,激动地不知所措,声音都颤抖了。塔丝娜咋然见我,两汉眼泪就顺着脸滑落下来,她惊讶的问,如水,你怎么来了?我说我找你好几天了,我从羊石镇一直走一直走,我想不论你去了哪里,不论走多远,哪怕把腿走断了,我爬着也一定要找到你,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塔丝娜突然缩回伸在半空的胳膊,脸一拉。她说,如水,你回去吧。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要回漠北,我想家了,想爹娘也想青格木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原来她回漠北不是因为我欺负她骂了她,而是因为她想青格木了。我攥紧拳头,站在寒风里,塔丝娜站在我的对面,我们谁也没说话。我想和她大吵一架,我甚至想和她打一架,然后带着一身的汗水和疲惫,在这寒风肆虐的荒原上把自己的心冻死,然后留一具空壳回到羊石镇,像那些畜生一样麻木的羊石镇人一样度过余生。或者我尾随她到漠北去,杀死那个叫青格木的王八蛋,我要夺回塔丝娜,她是属于我的,别人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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