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春(三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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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椿埋在被窝里傻笑一声。

那时独自坐在前门大街上的她,似乎也在满心期待着,能有人爱她。

不,不对。

她甚至都不需要有人爱她,只要有人愿意可怜她,给她一点自处的余地,她大抵就能感觉好一些了。

思及今夜的韩子毅。

龙椿想,他大约也是这样吧。

唉,也是个苦人。

天亮时分,韩子毅被旅馆的茶房叫醒了。

他身上的潮热已经消退下去,眼珠子也不红了,只剩几条绯红的血丝在眼底,蜘蛛网似得包着眼球。

小茶房戴着一个伶俐的瓜皮帽,佝偻着腰敲了敲房门,嘴里殷勤道。

“军爷,那个,您的属下在一楼候着呢您看?”

韩子毅抬手抹了一把脸,起身就开始洗漱。

他洗漱的时候,小茶房原本是要走的,可韩子毅吐了嘴里的牙粉沫子之后,又冲着门外喊了一句。

“昨儿跟我一起上楼那个姑娘呢?”

小茶房一笑:“那姑娘天不亮就走了,说是赶火车去了,我说给姑娘召个黄包车过来,结果她说不要,一伸懒腰就小跑着出去了”

韩子毅闻言笑了,小茶房嘴里的龙椿过于生动。

他一想到她的脸,就能想象出她伸着懒腰小跑离去的模样了。

他想,她跑起来应该也很好看的,毕竟她有那样好看的两条腿。

韩子毅出了洗漱间后,就伸手拿起军装外套穿上了,之后是腰带,最后是军靴。

他一边穿一边想,昨晚他把自己脱光的时候,靠的是一时冲动和鹿血酒。

如今鹿血酒的威力消退,他的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他觉得昨晚的自己有点神经质,也有点冒犯了龙椿,可他并不觉得尴尬,甚至连一点儿“求爱未果”的丧气也不曾有。

因为他觉得,龙椿能懂得他。

他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这种自信出于一种“同为异类”的直觉。

他认为龙椿身上的某些气质,几乎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

如果说白梦之的人性底色,是纯白里夹杂着梦幻的粉红泡泡。

那他和龙椿,就都是一团脏污的,化不开的血疙瘩。

韩子毅出了门,迎面撞上了莱副官,莱副官一身军装不整,眼下还有一片糜烂的青黑。

鼻头儿也红红的,像是伤风久了,擤鼻涕擤红了。

此刻韩子毅心情不错,于是便颇有闲心的调侃了莱副官一句。

“你昨晚是玩姑娘去了,还是让姑娘给玩了?”

莱副官精神头糟糟的,实在懒得和韩子毅贫嘴逗咳嗽,他一叹气,一边拖着韩子毅往楼下走,一边跟他说。

“昨晚上那烟膏说是调过的,但抽着不上头只呛鼻,亏得你没去,不然会儿肯定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韩子毅不置可否:“你以后也少去吧,察哈尔这些糟老头子,大到师长小到营长,竟然没有一个不沾烟的,这他妈是军营还是烟窟?等我腾出手来的,迟早给他们整整军纪”

莱副官闻言只是笑,他对韩子毅的理想主义不予置评,只摘下军帽一搂头发,又回头对韩子毅说道。

“军营里的事情先不操心,你先操心操心你家的事吧”

“家里?”

韩子毅对家里这两个字颇有些好奇。

因为现如今的大帅府里,只剩一个被他药哑了的大妈妈,和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他还有什么家里呢?

难不成那个哑巴了的大妈妈,还能作出什么妖风来?

韩子毅怀着好奇往楼下走,直到看见楼下的白梦之后,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可否认的是,韩子毅对于“家”这个概念,是有恐惧的,家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个美妙的所在。

人在恐惧的时候,就会产生幻想。

刚才在莱副官说完这话的一瞬间里,韩子毅甚至都幻想出了大妈妈那个做军官的弟弟,打上门来的画面了。

但看到白梦之后,韩子毅又释然了。

白梦之可比军阀好对付多了,她顶天了就是只贪图享受,好逸恶劳的毛绒兔子,不值一惧的。

韩子毅走到白梦之眼前,见她眼中泪水盈盈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疲倦的神色,便问。

“怎么来这里了?坐火车来的?”

白梦之一瘪嘴,心里很委屈的。

她昨天在察哈尔走了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韩子毅,等到晚上入住酒店后一脱鞋,她才发觉自己的大脚趾都被高跟鞋磨破皮了。

脚上的伤口不大,可是很疼。

疼的她立刻就花小费叫来一个服务生,给她上药包扎,悉心料理。

在昨天之前,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罪呢?

就是当年跟着英国人学华尔兹的时候,她也是跳一会儿歇一会儿,决计不肯累到自己双脚的。

是以此刻,看到韩子毅的白梦之,就觉得自己这次来找他,实在是受了太多苦,遭了太多罪。

现在的她,可太值得被怜爱关照,也太值得被加以抚慰了。

白梦之低下头,眼泪巴巴的说:“我来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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