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往事(1 / 2)

加入书签

婉儿走了以后很长时间,我都没向韦欢搭话。我的心情非常低落。不单单是因为母亲居然狠下心来罚我,而是今日之事实在是让我生出极强的无力感。母亲近日的种种反常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在我心头笼上一层厚厚的阴霾。我隐约地感受到这阴霾的缘由,但是每当我要再深想时,又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或许我在这世界前十二年的人生实在太过顺遂,以至于我已经完全忘记该如何钻研思考,又或者我生来便太过驽钝,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参悟这层层笼罩在我身边的诡谲风云。

韦欢看我不乐,反倒主动来问我:“你到底怎么和陛下说的?今日的事竟这样轻轻放过了?”

我道:“也没怎么,就是抱着她求情呀。”

韦欢讶然:“就这样?”

我点头道:“就这样,没说召你入宫的事,也没说别的,就求了一求,”

韦欢嘟哝一句“奇怪”,我道:“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她嫡亲的小女儿,向她求个情,很难么?”

韦欢没说话,只是歪着头想什么。

我也想着我自己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我迷迷糊糊中犯了困,头一点,身子一歪,几乎栽到在地,还是韦欢一把扯住我,才免得我头脸着地,也就在我吓出一身冷汗时,便殿门口已经有人出来,韦欢拽拽我的衣袖,我慌忙跪正,连脸也正正经经地对着前方,只有眼睛随着那人的影子转动,极力想看清来的是谁——这人孤身一人,没有任何随从,看身形不像是婉儿或是那些小宫人,看步态也不像是那些整日佝偻的年长女官,她走得极慢,时不时会停下来向远处一望,有时又低着头,背着手,像在思索什么。

我忍不住悄悄问韦欢:“你认得那是谁么?”

韦欢道:“你只好好跪着,管这许多做什么呢?”我听她这样讲,只好把目光转到前面,待不一会,又觉得无聊,偏头一看,却见韦欢自己也侧着头,伸着脖子,看来的是谁呢。

我拍了她一下,道:“你自己又看。”

韦欢却嘘了一声,道:“是天后。”

我吃她一吓,赶紧又立直身体,再看那人身形体态,可不就是母亲么?只不过先前我们谁也没想到她会亲自出来,所以没认出来罢了。

韦欢十分紧张,我隔着一步,都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她把身体挺得比宫墙还直,一点不像是才受过刑的人。

母亲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裹了件与我身上那件差不多的斗篷,还趿着鞋子,倒像是披衣起夜一般——这个时辰了,她还披衣起身,必是心里还念着我,我的眼睛立刻就热了,脱口就要喊“阿娘”,到底忍住,等她走到跟前,才伏在地上行礼说:“臣太平参见天后。”

母亲慢慢弯腰,摸了摸我的头,方道:“起来罢,冷么?”

我方才还能忍住,这会却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委屈占据的,待要起身,腿有点麻,便索性扑进她的怀里,喊一句“阿娘”,眼泪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全都沾在母亲身上。

母亲抱了我,轻轻拍我的背,好一会,等我平静下来,才扶着我起来,又对着韦欢几人道:“我同长乐公主说会话。”

韦欢与那两个宫人便识相地走开,静悄悄地去了某个我见不到的地方,紫宸殿后偌大一片广场,除了巡夜的禁军,便只剩下母亲和我了。

我抹干了泪,问母亲:“这么晚了,阿娘还不睡么?”

母亲笑了下,问:“兕子倦么?”

我摇摇头,母亲便牵着我的手,慢慢向紫宸殿走,边走,边抬头看了看天上,道:“今日的月亮很圆。”

我也抬头,看见一轮极大的月亮挂在空中,红红的,仿佛一块被火光和灰尘掩映住的烤饼似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发出一片声嘶力竭的鼓噪,母亲低头看我,我脸上微热,揉了揉肚子,自我安慰说:“明日早些起来用饭。”

母亲没说话,带着我走上台阶,那里有个盘子,里面一团不知是什么,母亲自己在阶上坐下,从那盘子里拿起一块东西,递给我,我才发现是些干粮粗饼,我想母亲给我的总不会是什么坏东西,且又饿得厉害,便接过来,只咬一口,就差点吐出来——这东西又冷又硬,还透着一股陈年馊味,不说是我,便是我的宫人,只怕也不要吃这样的饼子。

然而这却是君长之赐,若真吐出来,便是对母亲不敬,我才受了罚,不敢这样放肆,只能含着这块东西,拿一双才哭过的汪汪泪眼瞥母亲。

母亲一直留意我的动静,见我又吐又犹豫的模样,轻笑起来,将手伸在我嘴边,道:“吐了罢。”

我赶忙自己用手把这腌臜物抠出来,随手扔得远远的,母亲看着我笑了笑,又把头转过去,望着远方,淡淡道:“你阿姐从前就靠这样的饼活到了六岁。”

我没寻到手巾,正偷偷在身侧擦手,听见母亲的话,顿时一怔,怪道:“阿姐怎么说也是公主,不至于罢。”父亲那么喜欢母亲,母亲的儿女再怎么不受太后待见,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母亲又笑了,这回她笑得很冷:“当年那位废后失去了权势,最后连这样的饼都没有,你阿姐不过是一个公主,怎么不至于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