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别(1 / 3)
看到灯花出现在禁闭室门口,有玉没有意外。在她之前,昌喜就来告知了他最坏的结果。
昌喜对有玉说,我对不起你,当初我没有把事情想周全,没有保护好你,落到这个地步!有玉说,是我为自己的家事所误,我不会怪你的,你现在必须与巡视员的意见保持一致,再扛下去你自己也会受到处分,所有的事就让我来扛了吧。昌喜说,没想到苏维埃政府还会出冤案,我不甘心啊!
有玉安慰他说,这次毕竟是我擅自到白区去,违反了规定,现在白区红区相邻,情况复杂,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干部各有各的思想和看法,就怕有个别人要加害你,会遇到许多意料不到的事情!我们的苏维埃政权是好的,但人心却是复杂的!
有玉停了停,说,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昌喜问,是灯花一家吗?有玉说,不是,是陈家瑶的后代!去年春耕时分,我们一起到武阳参加“春耕模范”授旗大会,我们见到了老书记赖昌祚同志,你还得吧?昌喜点了点头。
那天,三个白鹭镇的老乡相聚在武阳店前街。几碗水酒过后,赖昌祚聊开了。他说,我受中央指派进驻武阳,把春耕的情况中央首长汇报,引起他的高度重视,才有这个授旗大会。听他说到中央首长,有玉和昌喜都非常兴奋,这是他们此行徒步到武阳的最大收获之一。有玉说,你快说说,首长是怎么说的?
赖昌祚说,我们的首长,可真是一国之主!他说,我们中国是农业国家,历朝历代的君王都重视农业,而且要躬耕劝农,还规定“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我们苏维埃的干部,也要全部下地,为乡亲们鼓劲!
昌喜说,这是自然,我们有玉就是耕田队长!赖昌祚对有玉举去赞赏的目光,接着说,首长也亲自下地,你们不知道吧?他跟乡亲们举行过一次比赛,他还得第一呢!
看到两个老乡不相信,他又细细讲了起来。昌喜感叹说,红军来了,家家分田分地,乡亲们种地的积极性可真是高啊!以前,地主管着田地,从来不下地,只顾收粮!这些土豪劣绅,就该打倒!
那天晚上,有玉和昌喜跟赖昌祚汇报了白鹭镇的工作,说起了区里遇到的一个争议,那就是如何处理陈炽后代。
陈炽,白鹭镇的乡亲都叫他陈家瑶。自陈炽一九零三年归葬梅江后,留下众多传说,大都是读书人的励志故事。陈炽的弟弟陈焘后来成了省议员,儿子和孙子当上白鹭镇的乡长、区长。红军一来,他们就逃到南昌去了。他们老家横背“天马山庄”的田地,也被苏维埃政府分了。
陈焘的孙子陈英玉以木匠为业,所以没有逃走。远仁时时提出,英玉是地主阶级,要抓起来处决,但有玉和昌喜一直反对,说他是个老实的木匠,不能执行“过左”的政策。
赖昌祚听了,也表示反对。他知道横背陈家,虽说是国民党,但并不会作威作福,那陈英铃更是个劳动阶级,妻子也是自食其力,在小镇摆摊卖油糕。赖昌祚说,苏维埃里总是会混进些以公报私的干部,我看是陈英玉家婆娘一定是得罪了远仁!
在禁闭室,听有玉说起这些往事,昌喜更是伤感!有玉说,这远仁迟早会对陈英铃一家下手,你要尽力保护他们!昌喜感叹说,你自身难保,还想着这事,真是大仁大义之人啊!
有玉说,我是不想看到梅江边多一个像我一样的冤死鬼!昌喜无语,陪着有玉坐了很久,手上的烟蒂明了又灭。
良久,昌喜叹了一声,说,这闹革命怎么就不比打铁,能按自己的心意,要打成什么就是什么呢!接着,他又满脸内疚地说,事情不可挽回,你有什么想办的事,就好好说说吧!
有玉想到了大嫂和侄子。有玉知道罪名已经坐实,就说,想和大嫂见上一面,请你叫她下来一趟吧。
从河村到小镇的道路,灯花感觉非常漫长。得知有玉面临绝境之后,灯花想立即去禁闭室看有玉。昌喜说,按规定不能,要等到判断下来之后,才能作临终之别。这一天终于来了。灯花整理了一些食物,拖着沉重的步子,再次踏上了去往小镇的道路。
沿江而下,从河村到了蓼溪,过了浮桥,灯花就踏上了南北街。小镇还是那样,一片喜气洋洋。熟悉的居民看到灯花脸色不好,问,灯花婶,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得看医生哪!灯花摇摇头,却无力应答。
青楼烟馆早就改成了手工作坊,里头聚着一帮人忙碌热闹。灯花在街巷里走着,小脚像是一只梭子,道路就是根根麻线。只是她没想到,织来织去还是织成了一片乱麻。过了集镇,灯花直奔区苏祠堂。
这祠堂曾经是灯花的希望,但现在却带来阴云。灯花看着那几棵高大的樟树,沧桑挺拔。在樟树的眼里,这苏维埃与乡公所有多大的区别啊。自从有财走后,灯花就和有玉就相依为命。十余年来,他一心在家保护寡妇孤儿,经历着许多难以预料的风波,终于迎来了新政府,但乌云散了还有乌云!
灯花刚刚走进禁闭室的木门,有玉就看到了。他说,大嫂,对不起你了,我给我们家庭抹黑了!我对不起大哥!灯花双眼一红,理了理头发,缓缓地说,这都是命啊!说罢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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