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看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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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河村正式开荤过年,杀鸡买肉,放鞭炮祭祖。初三过后,知道河村开了荤过了年,灯彩也一支支窜进村来,乡亲们一一开门迎喜,把夜晚弄得热闹极了。

在灯花的娘家,父亲是有灯必接的,乡邻来看灯的挤得满屋子都是。接灯要花钱,穷苦人家一般接了一趟就早早关门,睡了不再起来,任凭灯彩的锣鼓在窗外一遍遍地敲响。

初三那天晚上,有财接了一支灯彩,就早早关了厅子。灯花说,还有呢,后头还有灯彩!有财打开了门,又接了几支。

灯花问,有玉怎么不回家看灯?有财说,有玉吃过晚饭,就到书苗家去了,书苗家热闹,舍得花钱,还会花半块大洋请灯彩队唱个“半班”呢。

“半班”就是灯彩队兼唱采茶戏,人手只有戏班子的一半,但不需要舞台,减了些花子龙套角色,大半故事还是能唱起来。灯花对有财说,我也想看半班,父亲家每年都请呢。

有财说,是不是我们也接一趟?灯花想了想说,还是省点钱吧,今后开销多着呢,我们去别人家看。

有财陪着灯花,去往书苗家。远远就听到丝竹声悠扬响起,《十送郎》的调子已经起来了。书苗婶看到灯花,说,哎呀新娘子来了。

书苗的大厅里挤满了人,让灯花有种回娘家的错觉,但父亲家是青砖小院,书苗家仍是土屋,天井铺上了木板,成了舞台,人们围在四周,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灯花被书苗婶拉到前头。只见一位女子扎着红头绳,两手支起了兰花指,向右边一撑,唱了起来:一送里个表哥,介支个柜子边,双手里个拿到,介支个两吊钱……

采茶戏就这样,梅江人家久听不厌,那调门再熟悉不过,那词句再熟悉不过,但就像每天吃饭喝茶一样,人们一次次重复着,那声调一响,就像回到了家门,找到了自己的桌椅,可以舒适地坐下来。

灯花跟着调门,心里头搭了个舞台,自己在心里唱。接着是男声了:表妹里个送我,介支个九曲滩,滩水里个流去,介支个又流还。滩水里个都有,介支个回头意,人情里个还能,介支个比水淡?哎呀表妹妹,今冬里唔归,我就里个明春还……

半班最适合小剧本,两个人就能唱完一场戏。其实人世间也就是两个人的故事,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听完了《十送郎》,书苗招呼半班演员们吃茶饮酒。灯花和有财客气地道别,准备回家去。

这时灯花看到有玉又走了,跟着另一支灯彩进了别人的家门。灯花问有财,有玉那么喜欢看灯吗?叫有玉也早点回吧。有财说,自你到我们家后,他一直很晚回家呢,让他去吧!灯花突然听懂了其中的原因。她的到来,打破了三间房的格局。他们的婚房和有玉是相邻的。

此后,灯花不再闹着要去看灯了,每天晚饭后,灯花就早早关了门,任凭锣鼓起劲地敲,就是不理睬。有时候,听着那催着起床的锣鼓,灯花莫名地会流下酸楚的泪水。

有财听到灯花不吱声,说,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好好攒钱,建起大房子,像你父亲家一样的,灯彩想演就来演,半班想唱就来唱。灯花仍不吱声。

有财又说,我们小镇处处是戏台子,蓼溪渔村的刘公庙有一座,再过几个月那里就会来戏班子,而且不是半班,是唱全本的,如果那时我不在家,你就和书苗婶一起去看。

一百多年后,薪火与独依对灯花的委屈愤愤不平。但敦煌却说,灯花虽然是委屈的,但这正是她的伟大之处!

独依说,我看不出任何伟大!敦煌说,不是吗?不然,就不会有后来的族人,也就不会有薪火了,你不就少了一个闺蜜?!婚姻哪,有时候要委屈自己,将就一下,不要太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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