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许你人间一两风（1 / 2）

赏过金陵灯会，与红梢紫苑等婢女一起抬头看着满城孔明灯缓缓升入高空。

这位二世祖，很接地气。

从猜灯谜到放纸船，从长街糖艺到登高作赋。李秋白样样都是信手拈来。

只是与他同行的四位婢女实在引人注目，难免抢走了少城主不少风光。但对于此事，李秋白早就习以为常。

入了深夜，金陵城中逐渐静谧。

龟寿园中，李秋白径自走入寝居。

那是一座兰花小院，内有修长雅竹和浅浅清池。

月色照入清池，浅水中的几尾色彩斑斓的小鱼儿皆若空游，无所凭依。

鹅卵石铺就的走道两旁，栽满了宝石兰。其花株形矮小，色彩娇艳。若是日照充沛，深褐绿色的叶面便会透出深红色泽，呈出天鹅绒毛状的花蕊，颇具一番风韵。

李秋白推开居室朱漆木门，而后坐到雪绒香床床头，脱下镶有金丝的皂靴。

月光洒落床沿，李秋白这才发现忘记合上疏窗。

他换上一双靸鞵，起身上前关窗。只是李秋白刚刚走到窗边，便有一阵清风拂面吹过。

那阵风中，似有淡淡山间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李公子，可否与我共走一段？”

月光下，公子游一身白衣胜雪，悠然站在清池畔。

听着熟悉的儒雅嗓音，看清白衣先生的相貌。李秋白笑如平常，说道：“游先生既然有此雅兴，小子自然乐意奉陪。”

深夜的金陵，静谧如深潭之水。

风里夹杂着些许雨水气味，云层深处隐隐约约有闪电划破夜幕。

若无意外，必有倾盆大雨。

两人并肩走在朱红色的长廊里，先生在左，后生在右。

少年的个子，未及先生的肩头。但少年肩头想要挑起的担子，一点也不轻松。

朱红色的长廊廊腰缦回，覆压十余里。但与游先生一起走过时，却感觉不到一点疲惫。李秋白脚下生风，身形轻快，与游先生走出长廊时，正值骤雨如幕。

不知何时，游先生撑开油纸伞，示意李秋白接着走上一段。

伞外是倾盆大雨，伞下是两人并行。

“李公子，那尊山神赠予之物，你接受了？”游先生眼神中古井无波，语气随和。

李秋白点头回答，“游先生可是觉得有所不妥？”

对此，游先生却是未做答复。他笑如平常，深邃眼眸望向拐角，意味深长。

游先生声音温和儒雅，犹如春风过境，让人心神安宁。即便是在潇潇雨声中，依旧能听清游先生良言，“李公子，这趟出门远游，若是有闲暇功夫，不妨去读一读金陵城外的诗书典籍。”

“但一个人的学问德行高低与否，并不应该以读多少书来衡量。”

“世人会用心里最舒适的尺子，去丈量人与人之间的标准。但每个人心中的尺子长短各不相同。这时再去评判善恶，又何来的量度可言！”

“天下间的善恶之分，终究只是大多数人的善恶之分，而非天下人的善恶之分。”

“倘若有一天，你将被人谋财害命。而你恰巧又有活命的机会，你是活还是不活？”

“倘若害你一人性命，便能救万万人的性命，你是死还是不死？”

李秋白闻言语塞，想要开口回答，心中却没有答案。

游先生笑如平常，温声说道：“不着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你以后心里有了答案，再说也不迟。”

“大道缥缈却至简，人心恒常却驳杂。山上山下，皆是修行。”

“万物生灵所求大道，又在何方？”游先生怅然失色，却又复而淡然一笑，“李公子，你看”

游先生突然身形一滞，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幕。李秋白亦是随着游先生一同抬头望去。

正巧雨幕停歇，东方破晓与雨后彩虹相遇天边。

青山环绕的泗水上，如有一轮大日破开水面，徐徐升起。

水面如有氤氲灵气弥漫，瞬息漫延到李秋白脚踝。

眨眼之间，李秋白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廊桥上。入眼处，满是宽广如海、水波嶙峋的湖面。

几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岳在不远处的雾霭中若隐若现，犹如与廊桥上的李秋白隔海相望。只觉得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李秋白，记住：言行如一，善始而终。”

游先生话音倏然远逝，随后一缕清风拥李秋白入怀。

“游先生！”

只是李秋白蓦然回首，却再也瞧不见那位白衣胜雪的年轻男子，对着自己淡然一笑，拱手作揖。

窗外，暴雨如注。

李秋白呆呆站在窗前，痴痴望向天边。即便窗外雨声喧嚣，可李秋白的耳边却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雨水打进窗沿，溅起几滴雨花飞入李秋白眼眸。眼里的水花划过脸颊，涓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