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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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东升新总局领导班子的红头文件下來了。转天下午四点钟。部党组成员集体接见了新总局领导班子成员。李汉一代表新总局领导班子在接见会上发了言。晚上。在部机关食堂。部长超工作餐标准宴请了大家。
按说合并是件大事。往隆重上操办。图多大的热闹也是说得过去的。但部党组的意思是飘彩球、放礼花、兴歌舞不合时宜。还是不搞大场面活动。低调完成合并程序。到时就在东升职工俱乐部搞个处级以上干部报告会就可以了。
这个会议基调。早在红头文件下发前就确定了。东升以外各二级单位的处级领导接到通知后纷纷赶回东升。按一局二局的原归属身份。分别住进了皇京大饭店和多景多大酒店。家在东升的也有回家住的。
明天上午九点。新领导班子成员集体在东升亮相。
对苏南和温朴來说。往明天上午九点过度的这个夜晚是百感交集的。吃过部长的宴请。苏南和温朴心照不宣地來到办公室。
温朴像过去一样。进门后先处理苏南的呢子大衣。然后涮來一条温手巾给苏南擦脸。最后再给苏南沏了一杯绿茶。
两人在餐桌上都喝了部长的敬酒。但都是少量。所以说这会儿两个人身上并沒有多少酒气。
苏南坐进长沙发。捧起茶杯说。小温啊。现在我才好对你说。其实我是舍不得你离开我的。
温朴这时哪能吃不透苏南这句话含着的意思。还沒开口眼圈就红了。
苏南早就表过态。并且已经做到了。那就是温朴离开他以后。他就不再配备贴身秘书了。温朴将成为陪他走过最后一段工作之路的贴身秘书。
苏南的目光在温朴脸上一过。就也带出了潮湿的气息。
温朴咬着嘴唇。把头低了下來。
苏南拍了拍脑门。推开眼前的话題往远扯。说。小温啊。你就不想问问我有关袁局长的安排。
温朴哽咽道。苏部长。一山不容二虎。袁局长这也是顾全大局。
苏南叹口气说。部文联主席的位置。你觉得适合袁局长吗。
温朴抬起头说。那也是个正局级位置。
苏南摸着茶杯道。我跟工会孔主席交换过意见。他不打算再兼文联主席一职了。唉。自古官场无硬汉。衰老是生命对一个人的最终回报。
温朴盯着苏南把玩茶杯的手。盯着盯着就站了起來。默默不语取來文件包。从里面拿出装着指甲刀锉刀的金属盒。坐到苏南身边。打开盒子。首先取出指甲刀。什么也不说。甚至也不像以往那样看苏南一眼。
温朴拿起苏南的右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剪起來。
咔、咔、咔咔……对两个男人來说。这短促而干脆的声音。听着熟悉而亲切。就像是在回放一段嵌入肉体的打击乐。酥软着血管和筋骨。尤其是苏南。当意识到这如音符一样旋响的咔咔声。今后有可能长久冬眠在记忆里时。正在被温朴修理的这根手指。情不自禁地软麻了一下。这种软麻的滋味他曾在他遥远的青春期里有过。苏南一咬牙。屏气凝神。尽量让这触动心膜的咔咔咔的声音不失真。不从耳边风一样匆促溜掉。毛细血管充盈的耳廓被划颤。耳朵眼内每一厘米的软组织都被抚慰。苏南浑身的神经。刹那间就绷紧了。仿佛这咔咔咔的声音。真的不是剪断指甲发出來的。而是一颗心叩响另一颗心的简捷语言。苏南沉醉了。眼前一片迷蒙。好似置身于某一座弥漫着故事气息的雾都。也像是在面对年轻时走过的某处飘雪的原野。一串串由远而近的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散在这咔咔咔的声音里融化。变成另一种情感的介质延伸。苏南的心魂。在这细薄与震颤的指甲上。开始预感因未來的思念而必须置放在远处的相视相贴。提前感受人生分分离离在每一秒钟里的难舍与怀想。还有坚硬与柔软的窃窃私语。苏南的肉体满足了。精神满足了。幻觉满足了。咔咔咔的声音。这时已经覆盖了他记忆里的杂音。他觉得自己享受到了人生情感的专场音乐会。呃。他劝告自己这时不要流泪。等到心里的掌声涨溢出來。溢到嗓子口和眼底的时候。眼睛自然会潮湿了……噢。又换了一根手指。这是自己哪个手上的哪根手指头呢。苏南唤醒入眠的神经。试着感觉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温朴已经把自己的十个手指头都剪出來了。这会儿正在逐个检验做工质量呢。之后他听到了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温朴拾起落地的锉刀。送到嘴边吹了吹。拿起苏南第一个被剪的手指。埋头锉起來。嗞。嗞。嗞嗞……嗞嗞。嗞……这一刀刀锉出來的嗞嗞声。很颤悠。很呢喃。很空灵。顺着苏南的手指。电波一样输入到心里。于是苏南心里就静不得了。荡出了响声。像是锉刀这会儿正在他的心尖上顽皮拨弄。撩得他痒痒。甚至让他感觉到流动的血液也痒痒了。挑逗得各处的肌肉活力收缩。呵。这就到时候了。这时候所有的感受都需要浇灌了。苏南的泪水说什么也憋不下去了。缓缓地从眼睛里流淌出來。划过皱褶的脸颊。舔过蠕动的嘴角。最后这两股泪水。在他尖瘦的下巴底汇合。滴滴答答落到了温朴的手上。融进了锉刀下嗞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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