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小邹山(一)(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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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 是霍传山的呼唤。

“阿白,阿白?”

“嗯……”

“做噩梦了?”霍传山担忧地说,“你一直在说梦话。”

白岐玉猛的张开了眼睛。

第一件事, 不是回复霍传山的关切, 而是挣扎的起身,趴到车窗上——

黯淡的夕暮下, 车灯如流, 一辆辆匆忙掠过。

高架桥上外地车也多, 过去一辆泉城的鲁A后, 甚至还有几个京牌的车, 白岐玉推测是去爬泰山的。

高架桥外,郊区山村的小屋都亮起了灯, 红砖与铁墙皮的自建房交织分布, 有炊烟淼淼。

他难耐的喘着粗气, 压下梦中过于真实的恐惧, 才看向驾驶座, 与后视镜中霍传山关切的视线四目相对。

“我……”他斟酌着语句,“我梦见你不在了。驾驶座是空的, 高架桥是空的,然后……外面天很黑,有一个巨人在走。”

“巨人?”霍传山挑眉,“多大?”

“遮掩半边天……很难形容……”

“那就别想了。”霍传山安慰他,“一个梦而已。”

可很难不想。

一闭眼,遮天蔽日的巨人之影便浮现眼前,在天地间缓缓行进, 犹如巡视领地的神祗。

它……背对着自己, 模糊的轮廓看不真切……是那样的巍峨而震撼……

它从亘古的阴霾中朝自己走来, 夹卷孤寂的雪风与阴郁,从海浪里,从层峦起伏的大陆尽头……

“阿白?”

白岐玉一个激灵。

“放空脑袋,不要想了。”霍传山的语气是少见的严肃,“你的状态很不好。”

霍传山扔过来一支巧克力和一瓶水,白岐玉胡乱接过,拧开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冷水划过喉咙,心悸才舒缓了许多。

“多喝点水。你刚才睡姿很差,可能是压迫到心脏了……下次带上护颈抱枕再睡。”

“嗯。”

霍传山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醒了就玩会手机吧,或者和我聊聊天。不要再睡了,不然晚上会睡不着。”

“好。”

白岐玉掏出手机,漫不经心的划新闻。

网友们对五星级酒店竟然有如此大的安全隐患表示愤怒和不可思议,热搜挂了好几个。

白岐玉突然想起,登喜路说她家老人寿宴就是在希尔顿,不免有点担心。可他不知道登喜路真名,也无法比对受害者名单看看是不是她,只能发了条微信关心。

可能手机坏了,或者没工夫用手机,迟迟没有回复。

白岐玉看着新闻心烦,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儿:“……我们到哪儿了?”

“到领馆区了。下了高架,再上环山路……还剩二十公里吧,很近了。”

霍传山打开了音乐,是李斯特的行星组曲,白岐玉很喜欢。

下了环山路,顺着野河东绕西绕,就能看到矮坡遮掩的“邹山和华德机械制钟工厂”。

在《Juipter》悠扬轻灵的弦乐声中,车子一路向北,在天黑前到达了目的地。

邹城地理位置优越,是齐鲁的第一个对外开埠的通商口岸,短短百年,吸引了三十多个国家开设领事馆,小邹山又被称为“领馆山”。

这个机械制钟工厂,便是当时英国领事馆的领事,名为和华德·费曼的洋人开的。

说是钟表工厂,大量史料标明,只是为了逃税或者掩人耳目的兵工厂,某国在华的秘密武器库。

当然,这一说法因为证据不足,尚未得到官方证实:二战胜利后,大量主要机床、精密仪器都随着洋人一并撤离;涉密的高层也都是洋人,带走了所有的重要文件。

霍传山把车停在一处地势平坦处,喷了驱兽药水,打开后备箱。

二人整理装备,调试了指南针和头灯,便朝着正门走去。

厂房占地两个足球场大,夜幕遮掩下,荒凉的矮山野林环绕,如盘踞的野兽,单是瞥去便令人背后发凉。

大门半开着,锈迹斑驳而狰狞,厂牌上中英双文的标志全部风干剥落,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钟”和“厂”字。

门上的锈迹是那种湿锈,铜绿泛着妖冶阴冷的蓝。

仔细嗅去,这一片的空气比正常邹城要潮,是那种渗入骨髓的阴冷,好像潮气很大。

霍传山朝内看了一眼,便找到了原因:“水淹了。”

这一片地势低,外面有明河环绕,建筑重量又大,暗河的水从地表渗透出来也不奇怪。

手电筒光扫过,一群黑雾般成团的蚊子四散,把白岐玉恶心的后退一步。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蚊子啊?”

霍传山安慰他:“幸亏你买了驱蚊手环。”

漆黑的水面反射着冷光,黑暗中的厂房矗立着形状扭曲的钢铁肢触,那样颓败、死寂,如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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