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川河岸(1 / 4)
话说忆之亲眼看着李世兵被元皞下令割去耳朵,才恍然想到,我竟然时常忘了,这个人是嵬名元皞,夏州的西平王,狂悖好战的羌人。他不是李平,不是我那鲁直憨爽,总要护我周全的小待命。
她不觉浑浑噩噩,走到金明寨那群老弱妇孺的人群中,呆坐下发怔。
适逢忆之曾哄过的孩童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姐姐。
忆之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孩童指着李世兵割耳所淌出的那滩鲜血,问道:“方才那也是在表演吗?”
忆之缄默了半日,说道:“你害怕了吗?”
孩童点了点头,问道:“姐姐,你会唱曲儿吗?我娘亲给我穿衣裳时,会唱曲儿给我听,喂我吃饭时,会唱曲儿给我听,为我洗澡时,也会唱曲儿给我听,她会唱很多曲儿,我好久没听娘亲唱曲儿了,祖母总说娘亲太累了,需要休息。姐姐,你能唱曲儿给我听吗?”
忆之看了孩童的祖母一眼,只见她满面的愁容,遂解了过来,她伸手将孩童抱在坐在膝上,说道:“姐姐会唱的曲儿很少,你可不能挑三拣四。”说着,又笑着勾了勾孩童的鼻子。
孩童咯咯笑着说好。
忆之开始轻声吟唱,正唱的是,在元宵收灯后,宽慰欧阳绪时所唱的那首《菩萨蛮》:“雪消墙角收灯后。野梅官柳春全透。池阁又东风。烛花烧夜红。一尊留好客。敧尽阑干月。已醉不须归。试听乌夜啼。”
她轻轻哼着,音儿空灵,在天井回荡,余音袅袅,不觉引来众人倾听。
元皞蓦然站了起来,他拾起神臂弓与弩箭,招呼来羌族的孩童,拉弓上弦,闭上一眼瞄准,说道:“西夏神臂弓,制作之法繁冗精妙,时代口口相传,以桑木为身,檀为秢,铁为蹬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二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秥。”说罢,叩动弩机,咻然射出一箭,攒入夯土墙,深入三分。
孩童们哗然,缠着元皞也要试一回。
元皞蹲下身,扶着孩童的手,拉弓上弦,教其如何用箭槽前端口代替簇尖瞄准。一个孩童试了一回,兴奋地还要再试。
忆之怀里的孩子听见了声儿,也想去瞧热闹,忆之呆了半日,并不想让他去。
却听元皞又道:“不出两年,我必让大宋承认西夏立国,届时,我将与大宋皇帝平起平坐,西夏将与宋、辽三足鼎立,你们都将是我西夏未来的将帅,如此可好!”
孩童们受到了鼓舞,纷纷喊好。忆之怀里的孩童按捺不住好奇,跳出忆之的怀抱,朝元皞跑了过去。
忆之不觉望着他们出神,倏忽,见章元走了过来,她说道:“嵬名元皞生性多疑,用兵之道虚虚实实,诡谲多变,又暴戾乖觉。他日若当真成就霸业,只怕强权暴政不会输于商纣,秦始。”
章元抿着嘴,沉声半日,轻声道:“还需有人怀柔沃之,方可保太平昌盛。”
忆之解过他的意思,说道:“你别看我,我没有这个本事。你方才也看到了,他根本不听我的劝。”
章元道:“譬如一个孩子,他会频繁试探母亲的底线,因为他天性就想要胡闹。可他会觑看母亲的脸色,因为他害怕母亲生气。”他顿了一顿,说道:“兀卒一直在看你的脸色,他很在意你。”
忆之道:“是吗。”
章元道:“兀卒洞悉人性,敏锐非常,他太了解姑娘了,姑娘该适时表露出你的底线。”
忆之不觉蹙眉,心悸道:“我虽口口声声说不怕死……临到头时,也会胆怯。我怕他的重拳会落在我的身上,我更怕那刀儿剐我的耳朵。他脾气如同伏中的天,阴晴不定,难以琢磨。”
元皞握起匕首,比试给他们看,他的马步稳健,双脚坚定如钉,仿佛与大地浑然一体,握着匕首的右手,势如破竹,每一下都裹着疾风,足以划破空气。他又让士卒给所有孩子分发匕首,众孩童脚踏在李世兵留下的鲜血上,随着他一起比划,有模有样。
章元提点道:“姑娘你看,兀卒一直在觑你,他有他一定要做的事,也有他的害怕失去的人。”
忆之只是眼望着他不语。
倏忽,一名侦探入堂来报,禀道:“兀卒,鄜延、环庆两路的侦探回报,有宋军日夜兼程赶往延州驰援。”
元皞站起身,问道:“可算来了,来了多少人?”
侦探禀道:“回禀兀卒,一共来了四名将帅,步兵骑兵大约一万余人。大约午后将到三川口!”
元皞冷笑了一声,说道:“才这么点人,如何同我十万精兵打?”他回望了忆之一眼,见她满眼忧虑,只作不见,遂亲点六万兵力出征。
忆之跟着章元攀上望台,眼望六万余人的西夏军扬尘绝蹄而去,铁蹄声响彻山谷,久久回荡。
忆之不觉咕哝道:“这就开始了……”
章元缄默了半日,说道:“早就开始了,这些年频频在攻打边境的藩部里,充着许多兀卒的亲卫军——他亲自前往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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