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火烧十字街（十）（1 / 2）

这第二次银哨响起，或许已经在很多人的预料中了。毋宁说是许多人就在等待着哨声响起，无时无刻。他们一直想着，银哨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燕虞城，而佟爷更不会莫名其妙地亮一刀就走人。当银哨第一次响起，许多人许多事就已经搅动了。这被砸入一块巨石的静潭想要再平复下来，哪里有那么简单？

贺振夫今天当值。正骑着马巡查军营周边情况的他听到声音，一把从扈从亲兵手里抢过长刀，一声不吭地策马而去。亲兵们愣神了一下，才连忙拍马赶上。贺振夫心里仿佛揉着一团火：三声哨响，中军聚将，这将开始他作为一个将军新的荣光！

靳康和其他一些关家一系的老将，最近本来就一直聚集着，将手下的子侄儿郎打发到各个衙门，尤其是银羽卫、铁羽卫、五军谘议府这些消息灵通的衙门守着，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回来汇报。没有消息的时候，大家喝着点小酒，聊着当年。仍然有人气愤于自己重伤被送到了后方，仍有人扼腕于耽搁在了一次次的运送物资的行程中而没有能上阵厮杀。有人已经不敢大鱼大肉了，年齿已高，为了小命，或者至少为了不要死得太突然太痛苦，不得不开始养生了。有人面对当年的长官和下属，而不敢多沾酒，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许多事情在变化，但能够聚集在这里，能够有一种忠诚期待着托付给关家的战旗，这真的会让人死而无憾。“美不死你们！我们没机会了，干不动仗了，以后就要看你们去建功立业了。这可羡慕死老夫了。”这种论调，比比皆是。

当哨声再次出现，一众老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起望向在座的人里当年在关家一脉中地位最高的靳康。现在，他只是挂着爵位和虚职，算不得什么的闲人了。在场至少有三个在朝中地位要超过靳康，可是，在这个场合，靳康还是能做主！

“依序出发。”靳康随手将昂贵的酒盏朝地上一扔，就好像当年在营帐里摔碎粗瓦的大海盏。

一个个昂贵的酒杯茶盏摔碎在了地上，一如当年誓师出征的场面。其实，当年关家很少誓师，取胜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翻掌可得么？干嘛要搞得那么气势汹汹。可现在，慷慨激昂一点，倒是很应景。关家的未来，说是前途未卜大概还算是轻的吧，但大家，却分享着这一片赤诚的毅然决然。这，难道不值得誓师壮行么？

老将们，当年的军中幕僚们是带着笑意，带着死得其所的心境，浩浩荡荡地朝着哨声传来的方向前进的。而此时此刻，太多听闻了同样的哨声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正在看着一摞摞卷宗的檀烨站了起来，向着哨声传来的方向抛去一眼。他怔怔站定，稍微过了会，才发出一声长叹。作为皇帝，并不能像任何其他人那样考虑问题。当年他还是檀家的一员将领的时候，他可以为了现在的场面激动不已，可是现在，他真的有些头痛了。关家的小家伙也是个硬气的家伙，要不是碰到了真正麻烦的事情，他怎么会吹响银哨？看起来，谭家的那些布置，还真的让他有些无措了呢。在燕虞城发生的这样那样的事情，只要猜个大方向，然后让顾习等人去布置着，很难完全瞒过他。谭铜离开谭府之后，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就在不久前，银羽卫还递来了一份简单的说明：西苑军动了。

西苑军这一动，意味着他想要兵不血刃地解决镇东侯府一系的势力的布置全然落空。意味着，燕虞城肯定会出现流血牺牲……他本来以为这些血会让铁羽卫来流，他已经准备好了弹压。不仅仅是铁羽卫，更包括禁中的卫士，以及檀家的一些秘密力量，就等着西苑军露出任何马脚，就会一拥而上……檀烨没有想到的是，西苑军居然对京中的百姓出手。十字街上来来往往的，的确有相当多都是会众，是有着种种隐患的各色人等，大概怎么也说不上是安善良民。但是，西苑军毕竟是禁军的一支，是每逢大战必定抢先出击，要在最危险的境地站稳脚跟，为大军进发做好准备的最重要军力之一。他绝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一支军队垮塌。可是，现在，让他最头痛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顾习呢？”檀烨吩咐道：“十字街方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启禀陛下，臣下在那边安排了人的。不过不会随便出手，除非那几位真的有危险，不然这些人绝不会轻易出手。”

“要是不被那几个家伙发现身份，回头多加奖励。”檀烨摇了摇头，略有些调侃意味地说。不说别人，光是檀季，就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瞒过的。“十字街那边……反正你看着办吧。你有布置就可以了。现在麻烦的问题是：佟爷人呢？”

顾习愣住了，讪讪道：“我派了人的，盯不住。佟爷稍微一加快速度，就被甩掉了。现在一组人还在鼎福楼附近等着，等佟爷回来了再说。”

“唉，也只能如此了。”又望了一眼十字街的方向，檀烨说道：“既然东府动了，那么，银羽卫不要闲着了。盯住谭桂荣，别让他随便离开侯府。谭铜一现身，立刻给我抓捕起来。”

“是。”顾习躬身答道，又问：“那十字街现在这边……不用去处置一下？”

檀烨微微摇了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