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肉苦心软(2 / 3)
渐西沉,一线斜光打在墙面上,屋里的博古架映在墙上,光影的格子慢慢被拉得斜长了,夕阳的余辉将这不大的内室渲染成一片柔红,十三少的眼眸也在这样的晚霞中渐渐温和。
他笑了笑,揽住我的肩膀道:“你这个清倌人名声在外么,看来要疏远些才好。”
“既然都是倌人么,分什么清浊。唯愿都好就是了……”末了一句,自有感慨,引得十三少侧目,轻笑道:“有你么,自然都好了。”
“嗯?”
“金莺她弟弟……”十三少扬了扬眉,“不是也到乡下帮赵之谨收租去了?”
“姐夫又晓得了……”我埋首在他怀里,吃吃笑道:“他自己缺人么,谁又去求他了。”
十三少似叹了一声,也不懂他究竟是赞成或反对,但这事到底告一段落——翠芳么,得了长线的主儿;金莺呢,也有了盼头;再说我,有这一刻就满足了。不多一分,不减半毫。保持在这样若即若离的当下,不做姐姐般相思而亡,也不像翠芳终究没有那个“有情郎”。
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方法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手段,也不分用心,其实又有什么对错。毕竟想得而得不到的苦,仿佛从我记事开始,如影随形,从没有消失过。反倒是今天,一切混沌并不开明,却另有一种安然与心动,隐隐而生。
此刻,黄昏的光影渐暗,眼前的人物皆有些恍惚。而我想要的,反倒慢慢明晰——柔暖的光线下,十三少的侧脸清雅俊秀,是多年看惯的那个人,今日却格外温存亲近,就像一伸手就可以拥有。
我想要的,无非是这个最美好的人,有最温暖的笑、最明亮的眼,还有柔和的情怀……仅此而已。如果,我为了得到这样的美好,而不得不自私、狭隘,甚至欺骗、隐瞒、任性,又有什么错呢?毕竟,没有谁,能替我把他留在身边呐。
当晚,迟子墨宿在翠芳房里,到底如愿以偿。天刚亮,房门吱哑一声开了,又轻轻阖上,翠芳踮着脚尖,悄悄爬到我床上。她的手脚冷,才进来就吸走一半热气,我尚未全醒,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埋怨道:“干嘛不睡你那屋。”
她咧着嘴笑,指了指外头道:“鼾声大得咧,一夜没睡着。”
我也抿嘴偷笑,过了片刻方道:“打成那样,你也不疼?”
翠芳的笑有些不以为然,略一低头道:“打完就完了,他要不来,那才是真打呢。”
虽然早知道了,听她这么说,仍不免怅怅。翠芳反倒笑了,趴在床上,手撑起上半身,眼眸清亮的,冲我一乐儿,“这世道本来就这样么,有钱的就出钱喽,我呢,陪他玩玩,各得其好,蛮好的了。”
我不禁皱眉,总觉得有什么说不出来的难受,或许因为道理太直白了,反而让人接受不了。隐隐约约,我总希望在这样各取所需的背后,还有一些真的,可以为之奋不顾身的,但从头看到底,我只看见姐姐孤独的死了,至死,依旧是堂子里的一个倌人。
“迟子墨对你么蛮用心的了,说不定哪天高兴就娶你回去。”
“去~”翠芳哧了一句,鼻翼微皱道:“谁稀罕?”
“你不想?不想还费那么大劲儿?又是欲擒故纵,又是苦肉计的。”
翠芳咬着个嘴唇,也不即答,想了又想,抬脸看我,“你说娶回去和在堂子里有什么区别?还没在堂子里自由呐。又没有托生在富贵人家,娇生惯养,如今新时代了,女子还可以上学堂,然后留洋……”
她说得眼睛煜煜放光,末了却是一叹,“在堂子里么,客人还巴结着你,等娶回去做小老婆,左右受气,有什么好?”
就像赵之谨说的,当红的倌人么,谁都不想嫁人。但这话从翠芳嘴里说出来是另一回事。我怔在那儿,许多事因这句话涌上来,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想要什么。翠芳继又道:“比如说,十三少替你赎身呢?你也愿意?”
不待我答,她突然握住我的手,郑重道:“宛芳,你么比别人有福,自小就有个十三少当姐夫似的护着,堂子里的事儿看得多却经历得少,但你别忘了,十三少再好也是客人,就像沁芳姐姐,那时候也不愿意来着。”
“你说她不愿意什么意思?”我抓住翠芳这句话,心里噗嗵直跳。一直以为姐姐最恨就是十三少不曾兑现诺言,这么说来,另有隐情?
“你不晓得?”翠芳瞪大眼,吐舌道:“让妈知道了,又是我的错。”
“究竟怎么回事?”我坐直身,眼睛直发花,翠芳的话像流水一样,哗哗流过,如同水洗了脑子,什么都是空白的,不留痕迹,总要过了一时半刻,方缓缓体会过来那水洗的微凉,森森然渗入心底,人坐在被窝里,却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说好了要娶沁芳回去的,十三少回了趟北平,谁晓得家里怎样闹得?再回上海就不同了,连开销都减了不少。再提赎身的事,沁芳姐姐说什么也不肯,妈倒急了,因为眼瞧着身子也不行了,有人愿意赎,那可是一大笔。”翠芳掘了掘嘴,正色道:“十三少再好,来了这许多年,没人晓得底细。宛芳,我当你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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