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七月炎夏,天闷热得发狂,树叶都打着卷儿,垂头无力的挂着。
“现在倒好爷不是寺里就是把自个闷关在书斋里,是连影也见不着了,那纽祜禄氏眼看都要生了,他也不管,还要格格这毒日头里的去找他,”安嬷嬷擎着把团扇替福晋挡着日头,小声犯嘀咕,“格格,我听人说前些日子,章嘉活佛说爷甚有佛性,已破了初关,洞达本末了,那怎么还要常去寺里呀?”
“你不懂,那个需直透‘三关’,才算得成正果。章嘉活佛说爷之所见,还只像针刺破窗纸,从针隙观天,虽说已见到天宇,但天体广袤,所以,所见天体,究竟是有偏见的。安嬷嬷,修来修去,破了三关,不过是要修得一双琉璃眼,一颗琉璃心。好看人,对事,透彻淋漓,一切皆空。可真要一切皆空了,虽说无痛却也无乐了。安嬷嬷,你知道么那洋教和咱们的教可截然不同,也有点意思,它觉得人生来都是有罪的,人来这世间就是为了赎罪,主张入世。可咱的教却是主张遁世的,说七情六欲皆是罪,无欲则刚。安嬷嬷,你说千修万修,谁又能救得了谁?唯一能救赎的,不过是自己罢了。”福晋不以为然的淡淡道。
安嬷嬷听得似懂非懂,只顾着点头,她打小看着格格长大,深知她脾性,别看她表面一派淡泊娴雅,骨子里最是争强好胜,虽不喜欢显山露水,主张见识却不输须眉可大着呢,
福晋迎着日头眯细了瞧,纤手上的佛手冻扳指泛着光耀花了眼。
如今他只想参透佛法,好事事皆空,可她却勘不破呀。
就算他心里始终没有过她,她也忘不了。
十二岁雏菊初绽,素手两相握,四目相凝望。
一直都刻在她心里头,十年,二十年,清晰的一如昨日。
她挺了挺脊梁,忽闻得一声轻咳,转看过去,是府中幕僚戴铎正低头匆匆经过。
她嫻雅的立定身子,不徐不疾问道,“戴先生,王爷可在书斋中?”
“回福晋,王爷还在柏林寺中。”
福晋见他欲言又止,了然的笑笑,“我知道,爷是受不了这酷暑,去寺里听讲佛法好静静心。章嘉活佛不是说爷还尚须勉力求进,才好力透重关么。”
“是奴才愚钝。”戴铎看出她眼睛里那抹淡淡的怨怼和嘲讽,低头不语,恭身相送。
沉默中她幽幽走过,裙摆飘扬,戴铎暗暗叹息,转头离去。
福晋眼角划过戴铎那一角青袍,噙着丝笑意。那日,她徐徐展开他送来的冷金笺,他与爷的笔迹如出一辙,原来他手下竟还有这等人才,只怕他自己都并不知道吧,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不是逼急了又怎会轻易示人?从那一刻起她与他新的秘密彼此心照不宣,偶然相遇,彬彬有礼的亦如同他们悬远的身份,一位是福晋,一位是幕僚,永远相隔,永不曾接触。
“格格,这日头毒,戴先生不是说……”安嬷嬷小心提醒。
“噢,”福晋想起似,“都到这了,就转转吧。”她扶着安嬷嬷的手,依旧前行。
那一夜。
烛光下,他不言不语,脸上如常一丝笑意都无。
她腕上玉镯轻荡,素手递过白釉莲纹茶盅,袖拢冷香幽幽。
他端茶的手略略粗糙,虎口有经年弯弓磨出的茧,她瞧得那般入迷。
我的爷你尽管就这般坐着吧,这才象是真正的你,让人无从亲近的你,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冷酷便越是象那罌粟,引得人欲罢不能。
她只是不明白,那样的他如何就会这般的喜欢她,为了她,他何止是要抛下她,他是连皇上也敢欺瞒啊。
人心还真是难懂。
徳妃娘娘又传她入宫了,他是来探听可还有一丝转机的吧?
他为何就不曾想过对她露一分真心,流一丝爱意,也许她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二十年的夫妻竟不能换来半点真情?茶热气袅袅,她眸中带湿,茶水散着涟漪,漫开她娴雅端容,这么多年,为了他,她被迫做了个贤良宽容的女人,到如今也只剩下贤良宽容了,想想真是不甘心哪……
烛光下,不动声色的她与不动声色的他两两对坐着。
她端起了茶盅,袖拢中一缕冷香,是要隔得这样近,才能闻着的香味,他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她怕他起疑,只敢一点点的加量,她反反复复旋着杯子,许久,凑近杯沿,轻轻地抿上一口,她不能失手,她好不容易才让徳妃娘娘又传她入的宫,等得便是这一刻,她只得在那茶里又下了工夫,那无色无味的东西竟那般昂贵,连她初听都有些咋舌,到底还是值得的。
可她却忘了爱令智昏,如今的他不过就是个平常的普通人,那原本透澈似琉璃,没有映不穿的眼,这刻也不过是苍茫的灰。
那一夜,她发髻松散,他在她身边,她恨不能停滞永不前行的时光在俩人辗转纠缠中沙沙溜走。
这偷来的欢爱纵骗得过世人,可又骗得过心?她直直躺着,眼角静静流下冰凉的泪滑入嘴边,不酸不苦,无声流淌。
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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