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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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早已被翻烂。她知晓里面每一个细节,却没有真正读懂编剧的深意。

很多内容,在理性的驱使下,她自以为虔诚地记熟了、思考了、研读了,但大脑却本能地将其判断为“无用信息”,自动地“过滤”掉了。

她当然知道这不对,知道剧组给她的剧本不可能是无用的,所以她逼着自己一遍遍地揣摩。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

但在刚才,她忽然恍然。

何须多想原著中的剧情走向?何须站在旁人的角度来观察她?

其他的阅读,不过是帮助她了解那个时代,了解那个背景。但需要她来表现的角色,其实全部都藏在这薄薄一册、“片面又乏味”的剧本里。

在那一番谈话过后,她忽然陷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里,像是……侧写?那些熟记于心,却被自动忽略的细节,忽然都灵动地活了起来,她透过那些细节,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是南家嫡幼子的女儿。

父亲顽劣,母亲世故。他们并不苛待她,只是他们都有许许多多的重要的事情要做,以至于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去做一个好父亲/母亲。

她喜欢星空,好奇天空之上是什么样,常常记录、研究星星的轨道,翻阅许多奇奇怪怪的古籍。

她自己绘制了许多星空图。

她不喜欢吃甜食,也不喜欢吃蔬菜,却喜欢肉蛋奶;她不擅长蹴鞠、马球等项目,因为觉得规矩太繁琐,体力却非常好,在田径等项目上常拿第一。

她喜欢读史,却讨厌背书,常常做不好夫子的作业,但京中比作词与策论,她竟拿了第一。

她觉得理所当然,但他人却惊掉下巴,因为他们笃定,她是低智而无用的草包。

因为“她长了一副不识字、不用功、能力低下、不通世事的模样,不值得耗费精力与交谈。”

“她应该温顺、愚蠢、娇嫩,被人耻笑又被人垂涎。”

“对她,唯一值得耗费精力的,是占有。”

她虽是汉家儿女,但浓艳盛姿,竟似胡姬。

第一没有扭转众人的印象,反而招来了无限的质疑与抨击。

男性们以嘲讽她来证明自己品味不凡,却又忍不住目光一再流连。

女性们自诩清高才女,鄙夷她的“俗艳无脑”,却又因男性的注意力被占据而嫉恨她,甚至认定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费尽心机地勾引异性。

她那些怪异而自我的举动,统统都是“别具心裁的勾引”。

尽管,无论是他们还是她们,论才华论策论,都在她之下。

南月河并没有被他们的诧异所取悦,她觉得自己才智出众是理所当然。她为那些抨击与恶意揣测而愤怒厌恶,试图反击,却每每让自己陷入更糟糕尴尬的境地。

尽管,她确实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欺瞒任何人。

在她十三岁那一年,那些流言,成真了。

大厦将倾。

南家女眷被送入“浣衣局”,明码标价。

京都震动,男性满怀臆想的淫.诗艳词,女性讥讽刻薄的典诗花笺,繁如雪花。

她没有碾落成泥,而是被权倾朝野的亲王买走,后立为正妃。

数年后,她被术士蒙骗,与之私通,亲王震怒。

她最终的结局,是斩首。

从地牢到刑台的那段路,污秽泥泞。

无数双眼睛,隐没在道路两旁的酒楼里。

包括一贯深居简出的当朝太子。

在他年幼的时候,受困于宫中勾心斗角,受桎于宦官与宠妃,也曾向往无垠星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后来他长大了,执掌权柄,俯视天下。

但有些东西,你若放弃过一次,便再也不可能重获。

术士在返回东宫的那一夜死去,眉目释然,望向他的神色,竟似悲悯。

他当然知晓一切。

比如,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但她哪有第二条路可走?

在最后的最后,他焚一炉香,温一壶酒,在梅雨之中,隔着帘子,目送她走向死亡。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昔年艳冠京都,连京外小店的壁上,都写满骚客的欲.望与畅想。

十七岁的王妃仰起头,走向生命的终点。

而这一次,已没有人再渴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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