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1 / 2）

用过早膳，简忆柳出了庄子，她随意将干饼馒头装进包袱里，收拾好后便开始赶路。

她要去那家私塾看看。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她想去私塾看看。

邱嬷嬷说，私塾不在这边村里，在隔壁的隔壁村，路途遥远，尽早出发为妙。

*

待到私塾的时候，已经是响午，简忆柳热得满头大汗。

私塾很小，只有一间屋子大。屋子已经很破旧，有几处地方都烂得能露风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昭示着主人已经搬走。

“方先生前几天刚搬走，什么字画什么桌椅都被拿去县城里变卖给他当赶路费。这样这间屋子还留着，方先生没上锁，说若有穷困潦倒过路之人，都可以进去住。”村头的妇人磕着瓜子，一脸八卦样，“不知姑娘找方先生有和贵干啊？”

“没什么，只是听闻先生大名，想来拜访拜访先生。”

“你想找方先生念书啊？”妇人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看简忆柳的眼神也变了。

“啊？”简忆柳看着她有点愣，思考着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你个女娃的父母是怎么教的？女娃娃还要念书啊？不是吧，大姐，你都快嫁人的年纪了，还想要念书？你这张脸皮还要不要啊？”妇人带着愤慨看着简忆柳，言辞间全是谴责。

妇人嗓门极大，引得周围人转头来看她们这边。

“凤仙家的，怎么回事啊？”有人开口询问。

妇人一听，瞬间来劲了。她“呸呸！”几声吐掉瓜子片，双手合十大力击掌。

“诶！大家伙儿都看过来啊！”凤仙家的夸张大声地招呼大家。

“来，大家都来瞧瞧哈！这里，有个姑娘，想找方先生念书。”凤仙家的用极其大声和夸张的语气道，边说着，边用食指着简忆柳，因为挨着近，凤仙家的的手指基本可以说是戳到简忆柳脑门上了。

那个手势，母亲教过，极其不礼貌。

简忆柳觉得两颊火辣辣地疼，她从小就算没有被众星捧月般长大，但也没有受到太多苦楚，即使被送到了庄子上，也没人苛责过她，就算是亲戚的阴阳怪气也不痛不痒。

大家听完凤仙家的的话，都唏嘘起来，嘴里开始说着和凤仙家的差不多的指责：“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这么不孝！”“女娃娃还念什么书？”“这都要到嫁人的年龄了，怎么还想着念书？！”……

众人有数十张嘴，加起来一人几句，都能让人溺死在他们的指责当中，被唾沫星子淹没。

她想要说清楚，但她彷徨半天，发现她重复最多的是：“我没想找方先生念书。”明明她想说的有很多，想要告诉讲解的东西有很多，但最后，她却在吟诵这句最没用的解释。

简忆柳跑了，她没有管后面的人什么表现，她只觉得世界都在晃，想要快点逃离这个是非地。

*

简忆柳跑进了山野里面，她跑了好久好久，直到跑得很累了，她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她回头，没人跟来。

简忆柳哭了，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那一刻，她差点溺进言语的漩涡当中。

小时候母亲教她，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必考虑别人的看法。可是在真正遇到这件事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人言可畏。

然而，此刻她心中却萌发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想要教书。

她不懂，在京城，明明女子都可以上学堂，即使是商贩幼童，也会吟几句浅显易懂的诗歌。没人会指责她们的不是，反而会表扬她们非常聪明。

她想起她无聊时教孩子们识字时，有个柳小小跑到她面前求她教书的模样。

柳小小是很能干的漂亮小姑娘，她第一次来找简忆柳，便把一只野鸭子捉到简忆柳面前。“您好，简小姐，我想向您学识字。”

柳小小当时的眼神很明亮，仿佛有一股熊熊的火焰在燃烧般，炽热而坚持不懈。

简忆柳第一次看见这种眼神，于是看了她许久，想了半天，也只能提出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来询问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手中的鸭子是哪来的？”

鸭子在乡下是极其贵重的肉类食物，怎么可能为了向她学字而专门送一只给她？

柳小小听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去河畔滩抓的，不是家养的，可能口感没有城中那般好，但也很不错。”

后面，简忆柳才从柳小小口中零零碎碎地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在乡下，有极多的孩子都不能上学，一种是因为家中贫穷的孩子，一种是因为家中供着长兄读书而错失进学堂的机会，还有一种，便是女子。

柳小小说，在她们这，这三类人都是不能上学堂的。如果明确表达了自己想上学堂的话，是会被骂的。

简忆柳深知女子的不易，但内心的彷徨，是她慌不择路的询问为什么，来掩盖她知道真相而不愿意说出口的内心。

便用询问为什么，来让柳小小来代替她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