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衔(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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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影的毒。不过我既然没死,应是没事了。”

“昙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惠歌轻描淡写说起当时经过。又说:“他受了我一掌,不大可能活着。但是他也觉得我中了他的毒会死,所以难以论断。”

“他即使不死,幸而受了重伤,一时也不能再作乱了。”

惠歌听出奚特真的开解之意,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奚特真看了看惠歌脸上和颈上的伤痕,从袖里肘后取出一个小圆银盒,递过来:“这个给你。”

惠歌伸手接过。

银盒深不过寸许,像九子奁中着脂粉的一子。最外边錾一圈联珠纹,然后是回环的花叶,叶子的形状像葡萄,花像矛鐏。中心一朵六出花,每片花瓣里面还有枝笔直的小花,像柄短铩。

听说这种细珠连缀而成的纹样源自波斯国。那里的人和汉人一样重视星象,也是一种信仰。细珠代表众星,围成一圈便有上天的、神圣的、光芒的意思。那一种像兵器的花,也不似中原文化。这样一个小巧的银盒,精雕细镂,寒光烁烁,大概和阮氏神刀一样,是来自西域的珍品。

奚特真解释:“那是蛇衔续断膏。听说可以续筋骨,生肌肤。涂傅伤口,数日见效。”

“用蛇衔草作的吗?”

“对。”

“我在书上看过,一个农夫从蛇那里学来的。不知道草名,就叫‘蛇衔’。”

“你对这些奇闻趣事真是涉猎广博。”

惠歌将银盒递回去:“只是皮肉伤,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不要客气。”

这话说得亲密,惠歌不免想嘲弄几句。目光离开银盒,瞅向奚特真,却呆了一呆。

奚特真盯着她,神色穆穆,眼光灼灼,没有一点调笑的意思。

本来以奚特真八面玲珑的性格,惯于说些含糊暧昧的话。甚至就算说实了,也不见得是那么一回事。这是惠歌深知的,可是他如此正色,俊逸的浓眉微蹙,碧绿的眸子深清,企盼中带着一丝疼痛的模样,彷佛换了一个人,或者说对她换了一番心思。

惠歌觉得很不对劲,不知道如何有些慌张。周身热烘烘的,热气从背脊沿着胸襟蔓延至脸。怕是要脸红,赶紧收手放回膝上,顺势低下头。

那一个小圆银盒攥在手里,很快也变得暖融融了。

奚特真看在眼里,知道惠歌也有些觉得了。决定打铁趁热,放火趁风,便说:“听令堂说,你要离婚了。”

惠歌低低“嗯”了一声。

奚特真盯着惠歌的侧脸,犹豫着要不要提起明璘的消息。本来平原明氏作为魏国的战俘,很难进入朝堂权力中心,这一支汉人素族的动向,也不大引人关注。只是他从前待过睢陵的缘故,略为留心,如今比对惠歌的境遇,也算知根知底。或许她便是因此死心的。既然她下了决定,何必多此一问?

踌躇半晌,才又问:“离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惠歌定了定神。话说到这个份上,鲁钝如她也觉出了风向。

他们都是有年纪的人,鳏夫寡妇,门当户对,谈到婚事也是常理。这种婚事无关感情,两方觉得合算就成了。

奚特真人长得好,有官爵,有地位,还有荣华富贵,对于她是极为合算。女人的未来就是男人,得婿如奚特真,可以说是衣锦荣归。

爷娘一定很高兴。阿娘老说她是人牵了不动,鬼搀了直行,所以从前稀里胡涂走上邪路,选择那样的丈夫,现在改邪归正,阿娘该满意了。

她也知道,奚特真这种纨袴是没有多少真心的,可也正因为是这样,反而不会造成伤害。公然的谎言,受骗都是心甘情愿。她只要和惠银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太讲究是非分明,就能妥妥地作个贵夫人,迎祥得福。

醉酒似的热气退去了。

夜晚的凉意轻拂,像清冷的指尖。

惠歌故作轻松,将银盒撂到一旁,托起漆箸:“听说徐州不安全了,离婚以后,我要和阿娘到洛阳定居。”

说完,挟起一片蒸肉放进嘴里。蒸肉看着最清淡。

奚特真笑说:“我的任期也要满三年了。一般而言,三年要换一次位子,叫‘小满’。这一次平乱有功,大率不久之后,我就能回京邑等升官。你到了洛阳,可以来找我。”

惠歌一边咀嚼,一边点头。

“我中馈犹虚,就等着你了。”

惠歌喉头一咽,一口羊肉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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