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4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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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哪里惊飞一大群鸟。

她转过脸去看,还没看见什么,訇咚的鼓声动地而来。

不是报时用的规律的节奏,急匆匆地乱挝一通,彷佛惊雷震天。槌得那样奋力而迫切,也有种狂喜之感。

大帐后方的堂屋突然跑出一群人。披甲持盾,扛着好几袋皂布囊,扔在地上,砰然作响。

揭开来,里面尽是刀兵。也有弓矢、矛槊、斧钺等,森然一片。这样多种的兵器,不是寻常市买可得。

有人大喊:“喝下药!拿上刀!喝下药!拿上刀!”

陆续有人接着喊,回音似的连绵不绝。

原先坐在席上的民众,许多跟着将薄粥一饮而尽,撂下木碗,上前取刀。也有几个看上去不知所措的,躲到一旁瑟缩着。

奇变陡生,乱糟糟的鼓声更敲得人心慌意乱。堂屋里涌出的人潮也是惠歌始料未及的,四面皆是呼吸声,分辨不出远近。见人群聚集过来,本能地退开数步,与奚特真、丑奴等卫兵站在一起,怔在院中。

闹轰轰的喧声止息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一圈白晃晃的锋镝围住。

门口也有几个仆人守着。那一张一张木木然的脸,黑洞洞的双眼,看似了无生气,却紧咬着牙,透着一种古怪的横厉。

奚特真和惠歌此时都明白了。薄粥里下了药,从这些人的神色看来,应是与先前冀州妖贼逆乱类似的药,能使人麻木不仁,浴血奋战。这些人拿着的就是从武库盗走的兵器。

韩寡妇从白毡中抽出一柄利剑,仍是笑吟吟地:“天使留着陆明府的狗命,原是等着北方义军攻下定州和瀛州。此二州为河北雄郡,地势峻阻,物产沃饶,一旦沦陷,则狗魏大势已去,届时乘之而起,所求必如意。可惜有人来坏事。既然你们迟早要找上门来,我们也不用藏着了。说起来还是托你们的福,陆明府的狗命可以了结了。”

方才的鼓声大概来自更楼或官廨。击鼓之后,这里的情势就变了,显然是一种得手的信号。听韩寡妇的意思,他们得手的对象就是陆士远。

惠歌胸口登时一冷。

难道陆士远已经死了?

她忍不住看向奚特真。奚特真的神色却很镇静,似乎早想到这一层。

他确实是想到了,当羊再来要求陆士远在斋会这一日要视事的时候,最坏的情况就是贼人要起事。而他仅有一个惠歌可用,必须放在最要紧的地方。鱼与熊掌不可得兼。陆士远的性命与高平郡的安危,他也只能选择后者了。

后方传来呼呼的风声。

惠歌侧身望去。

顷刻,一人跃上门屋,大喊:“斩首太守,所以祭天也!”

来人是先前假冒的典药吏吕大耳,一手持钢刀,一手提着一个人。那人蓬头污服,很是狼狈。青着一张脸,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神斜斜钉在一处无人的地上,似乎因为极度害怕,心思躲得远远的,拉开与身体的距离。

那人便是太守陆士远。

方才那一阵鼓声,是捉住陆士远的信号。

吕大耳立于门上屋瓦,捉着陆士远的样子,像捉一只待宰的鸡。

人们提刀鼓噪:“斩呀!斩他!斩呀!”

那样一种锐声,简直不像人话,像凄厉的枭鸣,闻之胆战心惊。

惠歌隐隐也明白,正是这股迫切和渴望,吕大耳才将陆士远带到这里来,公然处刑。汉人的统治者很早开始养老虎,可以用来娱乐──放勇士进虎圈,也可以用来惩处──放罪人进虎圈。听说养老虎要特别注意一件事,只能喂生肉,不能喂活物,否则会激起老虎的怒意和血气,变得极恶穷凶。陆士远与这些人,就像活物与老虎。

“为了天使!”

吕大耳高举钢刀──斩落!

惠歌飞窜而出。

她是中人,行动异于常人,在众人眼中也看不出飞奔的样子,彷佛只是忽忽掠过一条黑影。然而太快了,便觉得是一时的眩晕眼花。

惠歌的胸口是热的,因为陆士远还活着。脊梁和手脚是冰凉的,因为他就要死了。

头很重,四肢很轻。似乎两者分离开来,脑袋还来不及思考,手脚自行有了主见──她赶得上的。

倏地一枝箭,从门边的乌桕之中疾射而至。

惠歌完全没发现那里有人,大吃一惊,脚下一滞。

那枝细箭来势奇快,像一道暗黄的闪电。这一箭瞄准的是头颅,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

饶是她身手绝伦,腰身斜扭,硬生生腾起前胸,堪堪避开。然而箭头所用的三翼铜镞,逆刺深长,仍在她的面颊上拉出一道血痕。

也不觉得痛,只觉得双手冷得异样。太冷了,彷佛不是自己的。

她虽然躲过奇袭,陆士远那里却赶不上了。

她不能控制双手的颤抖,也不能意料双手的动作。回身之际,抽出腰间的阮师神刀,的溜溜掷了出去。

一颗心彷佛也跟着丢出去了,胸口空空洞洞的。甚至不敢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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