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3 / 4)
这个称呼,原是对公爵的尊称,后来逐渐开放身分限制,对于长官、僧人或者老者,都能以此尊称。如同“夫人”一词,原是对妇女的封号,也能尊称已婚妇女。因此奚特真称羊再来为“羊公”。
鲜于队主差人去了。
奚特真很耐烦地原地等着。
惠歌行马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那个郡丞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你?”
“羊再来。泰山人,兖州本地着姓,高平郡也有许多宗亲。人才凡鄙,眼高手低,为官多年,只是个郡丞,所以经常对人说他生不逢时,贤士失志。现在阿鹿病重,由他代掌郡事,便说这是蛟龙得水之秋,得意非凡。如果说有谁乐见阿鹿疾苦,首选绝对是他。甚至高平城现在这么艰难的局势,就是他一手策画的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
奚特真压低声音:“我怕说得太清楚,让人听见了。”
惠歌知道奚特真所指的“人”是昙影,亦即和她一样耳目聪利的中人。
她抬起头,望向遥遥的城端,回答:“如果有中人在这里,我会先知道的。现在没有,你尽管说吧。”
“先前我跟你说过,高平城有反逆之忧。武库被盗走两千人的器械,正与高平山贼的人数相当。羊再来代掌郡事至今,纵容山贼烧杀掳掠,毫无对付收治的意图,甚至选择昼闭城门这种消极的死路,很有可能是与山贼勾结。尤其泰山羊氏身为汉人士望,听说常有南归之志,视我国为异域,南国为正统,就和……”
奚特真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看着惠歌。
惠歌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了。
就和多数的汉人士望一样──就和她的夫家平原明氏一样。
“总之,羊再来嫌疑重大。我怀疑便是他与昙影通谋,危害阿鹿。”
“原来如此,难怪他不想让你进城。”
“对。他知道我支持阿鹿。”
“如果他真不开城门,你要怎么办?”
“那便是公然谋反了。如同我先前说的,他们藏器待时,现在时机未至,应该不至于如此。”
城上的鲜于队主忽而大唱:“羊公至。”
羊再来右手拿着信幡,缓缓走了出来。
看上去约四五十多岁──人生过了不惑之年,开始出现老态的时候,年纪就不好猜了。精悍的眼睛,挺直的脊梁,感觉并不太老。但是眉毛杂乱,须发灰白,头顶一个缁布小冠,位置接近脑后,显得前额特别宽敞,散着黯沉的斑纹,感觉又特别老。
身材有些拥肿,穿着紫缘红缎大袖衣,交领的位置接近腰际,胸前敞着一片黄罗里衣。腰缚杂彩长寿绣大带,余带极长,几乎曳地,随风掠出女墙低处。花艳的绣带一下一下舐着黄暗的泥墙,有种异样的鬼魅的感觉。
左手拄着一支红木杖,高过头顶,约有七八尺,杖端刻着一只鸠鸟,黑黄漆饰。汉人尊老,从前国家对于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会赐杖,杖端刻饰鸠鸟。鸠鸟吃东西不会噎住,而老人常有吞咽障碍,所以寓意就是祝祷老人不会噎住,也叫祝鸠。后来鸠杖通行民间,常为老者所持。
奚特真捉着缰绳,朗声说:“羊公万福,别来无恙。”
羊再来张口,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清了清嗓子,才说:“听说奚参军惧祸,已经逃走了,今日怎么又回来了呢?”
嗓门与身躯相符,甚是洪亮。话倒是很不中听。
奚特真解释:“羊公有所误会。陆夫人归宁,府君护妻,托我相送,所以才匆匆离城。”
府君是对郡守的尊称。听说羊再来私下皆命婢妾如此称呼自己,有那些见风转舵的势利小人,也叫得好不高兴。
奚特真虽然神色温恭,言词谦逊,却特意用此称呼来指称陆士远,提醒城上的门士守军,陆士远才是高平郡城的长官。
惠歌仔细看了看,城上的守军并不少。除了眼前的城楼,左右两侧每隔半丈皆起楼橹。这也是汉人建城的惯例,百步有一楼橹。楼上施平坐勾栏,无屋覆,上下各有六个兵士,居上者负弩矢,负责守望射杀,在下者负刀盾,负责保卫楼橹。
门楼居中,楼橹左右各八,再记上转角高达二丈的角楼,南门这一面城墙至少有二百多个守军。
这些人此时都靠在墙边,面向门前,留意此处动静,没有一点话声。
惠歌看向左,再看向右,一下子看见远远的另一侧,那一片写意的云气和山色。那里的风似乎很强劲,云气变动很快,像掀舞的白纱,一抹青山一会给掩得完全不见,一会又透出一点颜色。
光是这样看着,就能感到寒风猎猎,正如这个静寂的时候,也能感到杀气腾腾。
只听羊再来嗤笑一声,说:“大家都知道陆太守病危,怎么他的夫人反而弃之不顾,这个时候归宁呢?”
“这是家门私事,我也不便过问。”
“我作为郡丞,总理郡事,奚参军不告而别,既不请假,也无表文,自当以旷职论处。虽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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