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羊(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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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她克勤克俭,谨守本分,又何尝得到过中肯的评价?古人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奚特真见惠歌走到一半就不走了,便从她身后问:“你怎么了?”

惠歌回过神,顺口说出心里的疑问:“要给你独坐吗?”

独坐是对客人表示尊敬礼遇。然而一问出口,反而显得主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全看客人在不在乎,你在乎就给你,不在乎就算了,完全失去独坐的意义。惠歌从前的脾性就直率,如今过了多年无主的婚姻生活,反倒比从前更恣意任情的样子。奚特真知道惠歌的现况。来访之前,他向惠银打探过。丈夫是从前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玉人,已经许久没有音讯。

他笑了:“我不介意连榻,也方便说话。除非你介意。”

“那就坐吧。”

惠歌没脱履,垂足坐于连榻左侧,靠近红木大床。床上的肉丸正翘着尾巴在打理毛羽。

婢女在她身边摆上碗盘,盛着酪汤、枣脯和炙羊肝。

腩炙是薛家厨人阿芸的拿手菜。羊肝脔切,二寸长,五分广,先用葱、盐和豉汁腌渍,再用铁签子横穿起来,抹上羊油烤熟。腌制的时间和炙烤的方式是关键,腌得太久,肉会有韧性,烤的方式不对,膏尽肉干,根本不能吃。要烤得像榻上这一盘一样,色泽油白均匀,焦黄微微几处,香气喷喷直冒,没有多年经验是办不到的。

惠歌忍不住伸过手,拿了一串来吃。

奚特真站在榻前看她,想起多年前宿于此处的那一夜,她也吃了为他准备的晚食。人真的是本性难移。

惠歌瞅一眼奚特真,认真解释:“这东西热食才美,冷了就是浪费。”

奚特真解开胸前罩衫的黑丝带,顺手递到右边,很快又收回来──想起自己没带仆婢进来。一旁的薛家婢女见状,连忙摊出双手来迎。

奚特真朝她笑着摇摇头。

婢女给他笑得神魂颠倒,立时红了脸,娇羞地别过头去。

惠歌一面吃,一面看,奚特真穿着紫绫锦缘通身袍,鎏金黄铜蹀躞带,带上佩着紫罗囊、银装服刀等什物,尽皆华灿,眩人眼目。隔着碗盘垂足坐在另一侧,皂纱罩衫横放腿上,有些像妇女着用的“蔽膝”,两只手分别搁在膝处。

他的右手食指戴着一个指环。环面铸着一只跪着的大角金羊,高约一寸,胸前镶金刚石,侧边镶青金石,羊身缀着连环相续的金珠,底部环边也嵌着数颗叶形绿松石。精巧工丽,映着腿上的黑纱,格外光彩辉耀,看上去比那一双紫织成长靿靴更加珍奇难得。鲜卑人从前的装饰雕刻喜欢用鹿,后来受了汉人影响,渐渐喜欢用羊,取其谐音,表示“吉祥”。

惠歌想,难怪这人要带一堆护卫出来,否则凭这一身金紫交映的衣装,早就给劫盗剥得一乾二净,横死路边,尸首异处。可是以他的身分,不穿得这样华美,大概也不行,因为人都是势利的,没有几分势派,别人就不当一回事。俗谚有云,佛是金装,人是衣装。惠银说,奚特真路上遇见旧识,如果他今天穿得毫不起眼,像个随从,人家或许还会以为他家要不行了。

“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吧。”奚特真开口。

“妹夫怎么了?”

惠歌朝盘里扔下光净的细铁签子,直截地问。

“阿鹿病了。”

“什么病?”

“从前我也害过的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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