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4 / 4)
现一个手拿竹帚的和尚跌坐在地上。和尚站起来,脸色发青地向他们说明那面墙。
原来是九色鹿的故事。一只毛皮有九色的稀奇的鹿,某天救起一个溺水的人。可是这个溺水的人忘恩负义,前去找国王告密。国王前来猎取毛皮,九色鹿告诉他真相。国王感慨万分,决定保护九色鹿,告密人最后全身病疮而亡。
惠歌质疑,但是这鹿是白的阿,哪里有九色?
和尚说那是象征。
象征什么?纯洁无垢。
惠歌不懂象征,摇摇头走了。
姐弟二人稍作闲逛,惠宝又回去找贺梅,惠歌走到前庭看热闹。
热闹已经开始了。庭中竖着一根二丈高的幡竿。一个穿着绯袍黑靴的人在竿边连连翻觔斗。琵琶和腰鼓像雨,铜钹如雷,紧凑的乐声搭配紧凑的表演。乐声消停,那人站定。嘴里咬一根麻绳,双手平张,缓缓退开。琵琶和腰鼓再次下起的时候,那人跨着很大的步伐,双脚咚咚咚地蹬在竿上,一路跑上竿头。
喝采声中,那人用脚勾住幡竿,把麻绳系上竿头。再手脚并用,揪着绳下来。但是绳子只有幡竿的一半。于是在半空中那人一跳,落地的时候又是咚咚咚连翻三四个觔斗。
最后摆出一个鹏鸟展翅的姿势,配合铜钹气势万千的声响,令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接着上来二个幻人。吞刀吐火之外,还从铜盘里生出枣果给观众吃。
奇术之后是戏。
看见一辆大车出来,惠歌就知道演的是《山车》。
《山车》与其说是戏,更近于歌舞表演。一辆大车上立着木竿黄帷,装饰成一座山的样子。一个演员饰演山下的神龟,在车下滚进翻出。车上其他演员扮成龙虎野兽,一面舞蹈,一面鼓瑟吹虒。
然后用柳絮敝帛作雪,洒个漫天漫地。二个神女款款走出,以歌声作结。
那雪花虽是假的,大片大片飘着,也有一种迷离纷幻的感觉。
惠歌用眼神东追西逐的时候,一片雪花翩翩揭出一双眼睛。
漆黑如墨,泽润如玉。然后是那张脸。
六十九天没见,那张脸的丽质也没有少一点。
明璘站在斜前方的人群末端。
她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看她,彷佛久候。
心跳声咚咚大作,惠歌整个人都起了颤动。
漫天飞雪一瞬间像天崩地裂。
她不是没有想过偶遇。如果有机会出门,她经常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停下脚步。里门前。市门前。城门前。
希望看见他从哪里走过,背影也好。只是希望总是落空。
就连昨夜乞巧,她穿好针,许的愿望不是别的,而是晚上能够好好睡觉。
这个希望也落空了,她今天晚上一定睡不好了。
是不是因为她忘记加上时间呢?应该说“从今天起”晚上能够好好睡觉。
还是她太贪心了呢?希望见到的人见到了,就不能再希望好好睡觉?
他是跟那个仙女表妹来的吗?她又想。
因为那个仙女表妹,他也会凑热闹看戏了吗?他一向不爱凑热闹的。
惠歌想看看他身边有没有人,是什么样的人,又不敢看。
明璘只是定定地看她。看得她有点发毛,不知该作何反应。
打声招呼?他们是可以在人群中打招呼的关系吗?
更确切地说,他们是认识的关系吗?他连本名都不告诉她呢。
想到这里,整个人凉飕飕的,像心里有寒风呼啸而出。
她忽然听见一阵呼唤:“阿子!阿子!”
女人的声音,来自他身后。
明璘似乎注意到她往后方探去的目光,也似乎意识到那声音是在唤他。转过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将呼唤的主人挡住了。
这时,突然有人碰碰惠歌的肩。
转头一看,发现是惠银。后面是阿娘和惠宝。
神情和动作一望即知:走了,回家了。
她愣愣地跟着惠银的脚步往前走。走了五六步,忍不住又回过头看。
这次她看见了明璘身前的女人。那女人居然也在看她,似笑非笑。
那条熟悉的笔直的脊梁挪了挪,再次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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