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皮裹痴骨(4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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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说到某个小村有个书生,娶了一个温柔婉顺的妻子,二人非常恩爱。

有一天书生外出,去奔隔壁县城从叔的丧,当天半夜却回来家里。妻子觉得奇怪,路程应该要两天的时间,丈夫怎么这么快回来?

故事说到这里,他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隔夜,他讲起别的故事,女鬼鼓着双颊摇摇头,直到他想起这个故事问她,才咧开嘴点点头。

于是断断续续将故事说完。

书生的妻子问:“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书生说:“想你呀。”说完便去搂她。妻子抗拒:“你今天才去哀悼慰问,怎么还有心情这样?”书生说:“想你安慰我呀。”从来没有拒绝过丈夫的妻子这次也顺从了。天亮了,书生出门了。

直到黄昏才又回来,两人一招呼,彼此的事实却凑不到一块。妻子埋怨:“你一整天都去了哪里?”书生奇怪:“我去奔丧阿。”

两人细细一对,脸色变得难看。书生说他昨天在从叔家借宿一宿,妻子说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到了半夜,假书生又来了。埋伏在门后的书生拿柴棍去打,假书生匆匆逃出,嘴里发出犬类的哀号。原来是一只黄狗精变成的。

女鬼坐在床边听奚特真说故事,样子看上去很痴。

他猜她年纪很轻,掩在血红色的阴影下的那一双眼睛,天真烂漫。即使如此,她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不曾回答过一个问题。

只有一次他问起她名字的时候,她拉过他的手。纤纤细指在手心中勾出挠人的触感。她写了两个字:如梦。

除了这个名字,没有从女鬼身上得到其他线索。

幸好家仆有了。

现任皇帝的阿父是孝文皇帝,孝文皇帝名义上的祖母是文明太皇太后,出身长乐冯氏。作为太后时曾经临朝专.政,作为太皇太后时第二次临朝专.政。长乐冯氏因其而从罪臣之后转为威福兼作,贵满朝廷。

文明太皇太后有一位阿兄。当年太后叔父投降蠕蠕,太后阿父因此被诛,太后入宫为婢,家人带着阿兄远逃。太后掌权之后把他找回来,拜将军,尚公主,进爵昌黎王。

昌黎王不乐朝廷内职,喜欢外任,太后便让他出为大州刺史。昌黎王信佛法,新官上任先找好地方,尤其是那陡峭的山峦和郁郁的森林之间。用人民的钱和人民的牛,盖起高高的佛塔和精丽的寺院。

石佛寺就是其中之一。

家仆在石佛寺待了十多天,那场火烧得很透彻,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倒遇见一个老樵夫。问起石佛寺,老樵夫絮絮叨叨地说了建造来历,还说了他老伴的阿姐的小郎曾经在寺里出家,因为破戒脱服还民。

家仆问那位小郎现在何处。老樵夫晃晃脑袋,说自从老伴去世之后,和那边就没有往来了,从前是住在吕县的鹿村,姓李,叫龟蛋。

家仆到了鹿村,在另一处村野找到李龟蛋。问他从前在石佛寺是否认识一位法师叫昙影,李龟蛋呵呵直笑,说他记得,因为昙影有口吃,听他念佛经是一种娱乐。

家仆打听到的消息,终于为奚特真隐约的不安描上一笔实在的轮廓。

现在这一位昙影没有口吃。

而且现在这一位昙影很年轻。如果是李龟蛋认识的那一位昙影,如今至少四五十岁了。

他开始让家仆回报昙影的动静。

听着昙影种种事迹,神奇的可怕。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跟踪昙影的家仆死了。

还是昙影让人转达他,因为人就倒在心无寺门外。和尚开门洒扫的时候发现的。

衣巾齐整,没有丁点外伤。

起先还以为是仰天睡着了,用竹帚一推才发现不对劲。

奚特真看着家仆发青的安详的脸,感觉像被砍了一只手。没有报官,他知道这种地方官吏的嘴脸和能耐,而且一闹起来就是和昙影撕破脸。他还没有胜算。

家仆的尸体运回故里安葬了。

昙影变得更危险。

他变得更小心。

只有在醉倒路边、河边或田边的时候,他才和身边搀扶拍抚的家仆悄悄说话。指示和回报都在他的呕吐中完成。忠心的家仆剩下一个,不能再失去了。

即使有心想查昙影的根柢,也无能为力。每天和他觥筹交错的人有那么多,没有一个能够诉说。他只能忧心忡忡地伺机而动。

直到家仆告诉他,有一群小儿找昙影的碴,后来一一作恶梦,害大病,却有一人例外。而且不像是昙影的信徒。

问了姓名身分,想方设法地接触。莫家斋会那一日,他一进堂门,扫过一眼,就知道是她了。

薛惠歌,人称“虎女”。

在他见过的女人之中,包括许多歌伎舞伎,她绝对算不上漂亮,至多清秀耐看,像园林中点缀芍药牡丹的细小野花。男人喜欢品评女人的容貌,就像女人喜欢品评男人的能力一样。可是他对她印象深刻,却不是因为容貌,而是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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