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 / 3）

山巅骤起了风，风声飒飒，山间树梢将落不落的红枫，随即翩然而坠，散了半山。

漫天红叶间，晏兮怔然停步。

风眼所在，神力震荡，不过眨眼间，风至，有人来。

晏兮抬手，宵练若现。

咫尺之遥，来者已现，未祭出的长剑随即消散，晏兮张口欲要问询，下一瞬，她的右手腕骨一紧。

一叶红枫飘过，晏兮的眸光怔怔，定在二人相触的腕间。

红枫坠地，金光弥散，言憺紧握着晏兮的手腕，将那方才她强塞给他的四十万功德钱，一分不差还了回去。

同样是握手腕，在水下是指尖相接，在窟内是虚虚触碰，这回却是真真切切握得紧，皮与肉相贴，温热与寒凉相连，他几乎是以完全不容她拒绝的姿态，在将这笔钱塞回来。

他姿态冷硬，偏生他所行之事，却又是低眉颔首间的卑躬。

恰如高位者自甘下坠，低头俯首，显出矛盾重重。

四目相对之间，山巅的风未静，落叶飘零连成画卷，说不清是瑰丽是萧条。

神女朱唇轻启，半晌未发出声响来。

晏兮久违地彻底哑然了。

如果说最开始的沉默是待价而沽，再之后的拒绝是心机谋算，那现在又算是什么？

若他不是极端拎不清，那便是当真无所求，当真无意从晏兮这处谋求任何好处。

思绪落到后一种可能性时，晏兮心头颤了颤。

风吹起神女的鬓发，却丝毫未损她的风华，轻淡的凌乱，更显螓首蛾眉、身姿婀娜，而神女眸间的惘然，毫无掩藏。

晏兮抿唇问出声：“神君这是？”

“言憺不配要少境主的钱。”眼眸低垂的神君，缓缓松开手，他声线照旧低哑，诉出寥寥两句话算作他的解释，“我什么都没做。”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也什么都不想从自己这里得到。

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世上，恶意好处置，善意却难安放。

风声簌簌，月色如灯，长身玉立的神君一如往昔神色淡淡，可在这样的风声夜色里，晏兮却有些难以抬眼望他。

一个生来便遭天雷问心，现今还神诅加身，以至于心存死志的人。

她竟然对一个这样的人，怀以莫大的恶意揣摩。

先前他所说的，江城事毕后，哪怕是性命也大可拿去的话，她初初听时，只当是戏言，但现在过往的那话无故又浮现至了她的心头。

说不清是愧疚是怜悯，在那白衣神君抽身离开之前，晏兮扯了扯唇角启声：“是我狭隘了，不过神君不该如此自贬的，神君自然是做了事情的，若没有神君，那法阵不会那么快就制成，那些凡人的性命，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保下。”

自第一日的夤夜初见后，这是二人头一次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没有试探猜疑、剑拔弩张之意，至少对晏兮而言是这样。

“神君既然不想要功德钱，那便要些别的吧？神君有其他想要的东西……或是其他想做的事吗？只要在九嶷能力范围内，晏兮都会尽力办到。”

晏兮这话的分量她心底清楚，这几乎是得了九嶷一诺了。

果不其然，她话音坠地的瞬间，凝目望着地面草叶的神君，肉眼可见地震了震。

见他骤然抬眼，现出眼底惊异惘然，晏兮忍不住扬唇笑了笑，这个笑分外真心实意，真得不能再真。

翠岩山巅的风还是未停，月白风清，山体碧色如玉，在碧色与月色之下，神女笑靥如花，看着旁人时，眼底仿佛耀着粼粼波光。

言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睫羽轻颤投下阴影，明明无人开口说话，风声里好似有女子的声线响起。

“不能说话又怎么样？清净不好吗？况且，你的眼睛会说话啊！”

“琥珀从地下出来就不是虫子了，是特别值钱的宝石，我喜欢琥珀，更喜欢你的眼睛。”

“嗯？你来做我的眼睛吧，我需要你来做我的眼睛，活下去吧，就当是，替我活下去。”

许久前，许久许久之前，曾有人亮着眸子这么对他说过。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了，他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

“只要是九嶷能力以内的，什么都可以。”似乎是因为他久久未作声，笑容未收的神女，又接着补充道。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言憺的眸光落到晏兮面颊的瞬间，心口顿然一痛，神诅无声无息，将他的理智尽数拉回。

“少境主的好意，言憺心领。”他缓缓收回视线，冷寂作答，透出几分不近人情和不知好歹来，“但我什么都不缺，不必少境主再费心了。”

言憺话毕，便就向右跨了一步，欲要捏诀离开，但身前的人，仿佛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一般，也提前向右跨了一步，直直拦在了他的身前。

“神君不必同我客气，这世上谁无欲？即便是堕神后裔，可有那么一两件喜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