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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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惨烈,天灾固然是因,可没有好生看顾。怀卿,可悔?”

那一日,凌平川这样问他。他答不上来,没人敢责怪于他。

他是谁?他是外头街巷疯传,立誓三年不娶的深情丈夫。而她呢,是刚愎固执,自寻死路的愚妇,这一场浩大的丧事端地让他赚足口碑。

“是她不惜福,放着好日子不过。”

别人都这样劝他,无人计较他为夫、照顾不利之责,折辱夫人之罪。

可事实呢?那一夜的荒唐,他是如何欺凌于她,如何神佛先人面前兽性大发,这一切随着她的死,都烟消云散了。

没人知道死前这一切,却叫他节哀顺变,免除伤心,甚至有人早谋姻缘。

这些势力小人,恶臭如鲍鱼之次。只因他仕途正盛,圣恩愈隆。卑鄙的他们,和同样卑鄙的他!

终于终于,他说过,她生是他门人,死亦是他府上的鬼。这不,周家的祖宗祠里又新添一块牌子,她就这样成了他家的鬼。

难道他会未卜先知?

她终于变成了一块牌子,冷冰冰供在祖宗堂里,和新死的颜氏、几辈子的祖宗一起列位其中。

她旁边留着一个位置,那是等他的。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有始有终。

那御赐的匾额高悬,檀郎谢女?呵呵,端地恩爱!

“今儿特来告诉你,天家仁爱,既念老臣又怜其儿女。苏锦,你是诰命夫人了。和你父亲一样,死后追封,莫大的荣宠,你嫁我门,来时光彩死亦荣耀。是啊,夫人,年纪轻轻的诰命夫人!”

念念叨叨,闲话家常,好像她还活着。

将那封誊写了天家赐封诰命的懿旨,默默的向火盆里填了,看火舌舔过,先黑后红,亮光中顷刻化为乌有。

上香,化纸,留下一团灰烬。有水滴入化金盆,“嘶,嘶,嘶”一声接一声。从停灵到破土,他一声没吭过,一滴眼泪都没落过。

愤懑的眼神凝视那黑漆的神主牌,那案上的牌子也凝视着他,像极了总不肯低头的她。

“你厉害,你的诰命是你自家挣来的,一个不靠,谁都不依。”说罢,抹了眼泪,愤然骂道:“犟,就是这样犟。早些听人话,何至于此?”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气过恼过,两膝一软,登时跪地,失魂落魄。

“我错了,我不该逼你回来。可我没骗你,更没想到你会殒命。真的,你活过来好不好?来打我骂我,只要你活过来。”

啪嗒啪嗒,泪水越流越急,无人处哭的悲恸。

“哐啷啷”大黄铜盆踢的老远,孩子一样发火:“我不信,不信。”

“儿呀,我的儿!”孙氏抱着儿子哇哇恸哭:“媳妇子虽死的惨,可你也要顾着自家。你也是有儿有女的,妾婢奴仆可都指望着你,不能钻牛角尖啊。”

“我统共就你一个,你若有个好歹,我指望哪个?你可不能糊涂,不过是个妇人,天底下三条腿的合蟆不好寻,两条腿的妇人遍地走!”

填了刀纸絮絮的念叨起来:“请牌入祠那日,我也哭的没法,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真是可惜!”

“若说这媳妇子,样貌品性家世都好,出手也大方,对奴才和你几个姨娘也没个重言语。就是性子犟,真犟,九头牛拉不回。”

“你就说,从她进门起,打呀,吵呀,翻天的闹呀,惹出多少祸端,置了多少气,不都是你让着她。老爷就是偏媳妇太甚,回回都要责你,你还当众给她赔情。提这话这我就来气!”

嗐,死都死了,还气甚。

“哎……虽说留了一堂好嫁妆和多少带头,可她也没留个一男半女,恁好的哥儿,哎……”连连叹气,连连摆手:“不说了,是个没福气的,怨不得旁人!”

烧烧念念,后头竟然抱怨起来:“性子忒要强,不过是失了个孩儿,就轴的过不去这道坎。所以,儿呀,罢了吧,别甚难过,窗户纸似的,再糊上新的就是了。”

定定又说:“想春蕊还是她做主收房的……”

提到春蕊,哎呦喂可不得了,泪水决了坝一般呼啦啦的往外流。

“春蕊、春蕊,廉哥儿,我的肉,我的命。哥儿和他娘福薄命浅,早早的都去了,如今活着定比孝贤高壮,那孩子身子骨就是皮实……”

人死了凭白被埋怨一通,话说了一车子,竟不是来哭正主的?端地是关帝庙里拜观音,找错了门 。

阖府都知晓她本就是个糊涂人,东拉西扯的,周彦邦同她更就无话可讲,甩手要走。

偏她不放,也不哭了,扯住袖子问:“我问你,你说三年不续可当真?”

“众目睽睽,焉能食言?我还有事,姨娘自便。”

冷面阎罗一时认了真,瞧把他娘急躁的,甩着罗帕哭天抢的喊。

“哪有爷们为这事伤心的,再说男儿正当时,哪能离了夫妇人。不过是死个媳妇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替她守的什么孝,你就是再续,旁人又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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