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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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没办法忘掉的,既忘不掉,便该做个了结。”

这话不仅是说给段钺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报恩也好,旁的目的也罢,你能留在无秽阁,留在我的身边我很开心,因为你的确能帮到我许多。但若是作为你的姐姐,我更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而不是为了逃避将自己束缚在无秽阁里。”

他想要做什么……

段钺整个人僵住。

半晌,他缓缓垂下了头,声音细若蚊呐:“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当年他浑身是伤,容昭最初捡到他时,他身上的衣物即使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依然能辨别出来,那是勋贵人家才穿得起的衣服。

他伤入肺腑,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足足治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等到他能够说话的时候,无论谁问,他都不肯说明自己的身份来历。

容昭见他怀中长命锁上刻了一个“段”字,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段钺。起初他不愿意和任何人讲话,终日畏畏缩缩。她发现他身手还不错,便将他带在身边,渐渐的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他听张赫崇的,也听她的,却只相信她一个。

容昭看向他,眼中复杂的思绪一闪而过。

“你不试试,怎知改变不了?”她忽道。

容昭没有开口的是,恍惚间,她似乎在段钺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彼时,永宁宫的那场大火点亮了整座洛阳城。

热浪冲天,惨叫声此消彼长,火焰仿佛一只只猛兽,只消一霎那便能将人啃噬干净。她被陈太后牢牢地抱在怀里,等人将她们救出去,可是却等到了火势愈演愈烈,将她们母女二人死死困住。

本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杀局,怎么可能会有生机。

她亲眼看着陈太后眼里的光逐渐暗淡,灼热的火苗攀上女人红色的裙摆,游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阿昭……”她伏在女人怀里,听到了女人悲切的哭声,“母后救不了你了……”

那时容昭已神情恍惚,但却清楚的记得,陈太后这一生只哭过三次。一次是盛仁帝慕容瑜病逝时,一次是得知盛文帝慕容珣自尽时,最后一次便是现在。

永宁宫的房梁已经被烧断,木板砸下来,将她们和外界隔绝开来。最后一刻,陈太后抱着她闯进了火焰中,将她递给了一个小黄门。小黄门带着她逃出宫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洛阳城的一切已经恍若隔世。

小黄门没过多久就病死了,她独自一个人在山野间流浪,侥幸被游历江湖的何玄之所救,此后便拜了师,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那时的无力感是她这么多年里最恐惧的噩梦,即便到了现在,也还是时时刻刻的缠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面对那座雕梁画栋的洛阳城,面对那片渐渐焚烧殆尽的衣摆……她又何尝不万念俱灰?

何玄之待她很好,但却从不过问她身上的过往。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全都是谜团,比如他为何会孤身一人浪荡江湖,比如他明明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却依旧带着她吃了上顿没下顿。

何玄之也有一副极其洒脱的性子,所以在她第无数次活不下去的时候,给她配了牵机散。

他告诉她,谁将她害到如此境地,她便该去找谁。

这话让她恍然大悟。

是了,她原先是有家的,家里也有疼爱她的父母兄长,有一辈子的顺遂安乐,而害她的那个人却依然衣帛食肉,没有收到丝毫的惩罚。

要下地狱,也应该是他们先。

容昭遮去眼底的思绪,修长的手指抚上段钺的额头,柔声道:“阿钺,我可以帮你,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段钺猛地抬起头,青涩的面庞上早已泪痕遍布。

七岁的慕容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成了现在的容昭,她不想让十六岁的段钺重蹈覆辙。

“阿姐……”段钺颤声道。

容昭的手轻柔的拂过他的脸庞:“阿姐在。阿姐替你杀了你想杀的人,可好?”

段钺的眼泪仍在不停的滚落,可容昭看见,他原本低垂的瞳孔逐渐明亮了起来。

真好。她想。

如果慕容璟也能遇见容昭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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