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2 / 3)
”
言罢,奴仆也正好带着府内的一众亲客前来。
赵凝一一辨认,时而点头唤出名来,时而摇头说自己认不得。
如此,她倒不是独独记不得李晏清,原是记不得好些人。
可这些人有亲有疏,叫人实在寻不到什么失忆的章法。
天色已是浓黑,赵凝由着身子调理关系先行歇下。
赵令先将一行人请出里间后,才重新详垂赵凝的病症。
府医是赵家当年经长公主介绍请来的资历颇深的医者,出入过宫廷,走访过民间。
他结合赵凝的情况说以前民间也有过相似病案,为暂时性的局部失忆,此症不至直接危及性命,然情况也不容松懈。
记忆何时恢复尚且不定,患者短期内还有可能会出现性情变化,记忆错乱的现象,严重的,会有并发症。
不过以上都只是怀疑猜测,失忆仍待进一步观察才能确诊。
一番话听得众人心内起伏。
赵令先越听脸上越是没有血色,一一对照,想起赵凝回府时种种怪异,比如,他从未听过赵凝喊过吴曜“曜儿”,这又哪是赵凝能唤的,怕就是这失忆症所致。
他只好赶紧交代了府医一句务必确定病症,让赵凝早日恢复。
吩咐完,他留了批奴仆守夜,同时安排起屋内众人散场的事。
此时的吴曜还静坐在屋内,待赵令先料理完当下事务后,主动走到他身边,俯下身与他低语,表明自己要暂留侯府。
赵令先一惊,连连推却,又连连致歉。
他知道吴曜多半是为赵凝意外所累,远不必做至如此,倒是赵家一直在麻烦国公府。
两人几番来回,吴曜双眼垂睨下来,和煦的桃花眸尽藏,“赵公不必与某客气,此事某该当留下,劳烦赵公调度料排。”
毛头年纪,周身却满是棱棱威势,哪怕是见惯了天家威严的赵令先当下也不免蹙缩。
最终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点头,让人特地去准备主院的空房。
众人渐渐散去,吴曜被赵令先领着出屋,两人边走边谈论着什么,经过昭禧院通往主院的游廊时,素来机敏的吴曜很快瞥见了隐在树影下的李晏清。
他正望着赵凝的闺房,似乎察觉到有人行过,他朝阴影里躲了躲,而后惊恐地对上吴曜的视线。
惊恐转瞬成了某种大胆的探究。
吴曜惯常是人群中的焦点,对他人的注目与窥探早已习以为常。
他脚下未停,淡淡将目光从李晏清身上一掠,眉梢轻挑而过。
.
一晚哄闹过后,侯府渐渐归于平静。
赵凝醒后便一直待在屋内静养。
府医见她气色好了不少,暂时也看不出别的异样,便对外说按民间的法子试一试,用重要的事情来唤醒她的记忆,过几日再看看反应。
这么一说,先前赵凝指认不出的那帮亲戚坐不住了。
他们本就仰赖侯府名声在长安过活,唯恐赵凝这颗侯府捧在手心的明珠真将他们彻底忘了,一个两个三天两头来探访赵凝,将心思展露得明明白白。
而这期间,与赵凝羁绊最深的李晏清却从未来过。
“诶,这不是李郎君过去送小娘子的马雕吗?小娘子临去国公府那会儿还惦记着找,原是不知被谁收进了杂物箱。”
一侍女洒扫后进里间,手托一只木刻的小马驹在赵凝面前晃悠,“可惜小娘子记不得了,李郎君刚入府那会儿还被派去看顾马厩,若非小娘子照拂,可不得被埋没了......”
侍女自顾自讲起李晏清的旧事。
这并非赵凝近日初次听身边人提及李晏清。
她顺着侍女的话,睇向小马雕,一双莹莹眼眸无波,若暗藏在蚌肉里的海珠。
她怎会不记得呢?
无论是小马雕,还是李晏清做过看顾马厩的事,他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楚,不敢忘怀。
断线的风筝落进马厩,就像十二岁懵懵懂懂的春心靠错了岸。
青年为她在小马驹的背上用笔描出了凝脂色的、自由的山野。
而后三年的长久交心,他也从一个被人呼来喝去做尽奴仆事的门生,摇身成为随她阿耶出入侯府的得意准婿,未来更是平步青云。
确如侍女所述,李晏清若无她的照拂,他的人生境遇大抵难以如此翻天覆地。
既然源头在她,这一世,她便要亲自令一切归位。
只不过,她不能贸然将一切剥开。
没人能理解,她对昔日青睐之人突如其来的恨意,她也无从解释在她身上发生的超越生死的重生之事。
当下的李晏清在他人心中是个端人正士,也绝非等闲之辈,她若是莽撞疏离,也只会叫人认为那是对李晏清的玷污。
她只能借助失忆,潜移默化李晏清从她身上榨取的影响力,以此拖延局势。
四年过去,马雕上的凝脂早褪成一片乌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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