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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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西落,五月里的天气闷热粘腻得很。

定国公乃开国六公之首,国公府还是高祖时就赐下的宅子。宅邸极大,近占了半条街。

高门大户,门院高高耸立。一身着对襟如意羽纱衫,下着湖绿翠纹裙的小娘子带着个丫鬟正蹑手蹑脚从垂花门而入。

她左右看看未见有人,眯眼一笑,眉目间顾盼生辉,正要回头与小丫鬟打手势。

“大小姐回来了,”门后回廊处,一老嬷嬷从影壁之侧踱步而出,“老夫人已候大小姐多时。”

忽闻得声,将她一吓,脖子微微一缩,见老嬷嬷面无表情,脸上的笑意瞬时褪了个干净:“有劳兴妈妈。”

兴妈妈点点头自走在前头,几人顺着抄手游廊走了过去,一路楼阁台榭,错落有致。

行至一处,旁边门洞忽拐出几人,打头的是二太太米氏,其身后的妇人肚子斗大,似有些撑不住微微垂下,垂着脸,面色憔悴。

几人照面,穆双安微微欠身:“二婶好。”

二太太点点头,同妇人介绍道:“这是大哥的女儿,双安。”又同穆双安道:“这是我娘子妹子,到咱家来住几天。她夫家姓赵,你唤她赵夫人便是。”

两人彼此见过礼,那妇人形容憔悴,不愿多言,二太太说话几句便带着她匆匆走了。

穆双安心中奇怪,见她们走远,才问:“兴妈妈,那位赵夫人肚子斗大,似快要临盆一般,为何这时到咱家来住?”寻常妇人在快要临盆生产前两月,就甚少出门走动,怕一个不好,发动起来就要生,在旁人家失礼不说,若是因准备不及,妨害两命才最要紧。

兴妈妈想起白日里二太太来老夫人跟前说的话,心下一叹,道:“大小姐不知,赵夫人是个苦命人,因这胎不好在夫家一时待不下。”

穆双安奇道:“这是怎么说?”繁育子嗣于各家各户都是喜事,怎还能不好了?

兴妈妈道:“赵夫人找宫里的太医看过了,临盆之期就在这几日。可五月是恶月,后日的浴兰节更是恶月恶日,阳气最盛。玄及真人曾断言恶日降恶子,命格硬,精气炽烈,厌胜父母。需得外出寻一处安置了,借着外头的陌生气脉压住了出生时一瞬的极烈精气,或可保全双方平安。”

穆双安听得此言,低声不快道:“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都说那玄及是个假道,不行正路,果是如此。假道害人,生在浴兰节的无辜稚儿真是冤极了。”

兴妈妈抬头看她,沉声道:“小姐谨言。皇上信谁谁就是真的,况且玄及真人只说自己是神教,并非传统道家人士。”

穆双安心中不服,小声嘟囔:“我看极是不通,什么命格纯属胡言,他想如何说便如何说。玄及说浴兰节当日阳气极盛,所生稚儿乃纯阳硬命。要我说,纯阳至极自可化出坤阴,阴阳相生暗合天地循环,还可算上等福命呢。”

兴妈妈只道:“大小姐说得再好,只是无人信你。”穆双安被兴妈妈一噎,倒是不说了。

两人说话间已至后院正屋前一射之地,听得里头传来一声问话,声音苍老有力:“双安还没回来?”

外头立着数个丫头,望见她们来了,忙进去回话,还有几人打起纱帘。有素日与她玩得好的,眼色递个不止,被兴妈妈眼风一扫,立时敛眉站住了。穆双安跨门槛而入,丫鬟等在门外。

走进屋中,老夫人坐在上首,锦团端端正正摆在堂中。

老夫人盯着她看了一眼,忽一声断喝:“跪下!”

穆双安双膝一曲,跪倒在锦团之上。

老夫人盯着跪着的孙女,沉声问:“你白日里做什么去了?”

穆双安咬唇不言,眼睛盯着地上,似要将那青石板也盯出花来。

老夫人看她这幅倔模样,想起来人所报,气狠道:“你不说便打量我不知?你可是去威胁那左柏去了?”

穆双安性子是个敢作敢当的,头一梗,便道:“谁叫他一来就说要退婚,若是不愿,早便不该上门求亲。如今亲事定了,满京城也都知道了,他再退婚,置我于何处。”

穆老夫人亦是气闷,可事情却不能如穆双安这般莽撞着办,只道:“左家既如此,可见也不是什么好的去处。他不愿便罢了,你一个花骨朵般的女儿家,何必强逼了他去。”

穆双安道:“虽说如今风气开放,也有定亲未成之事,但到底不多,左家这般作为,孙女今后如何自处?”

“你若信得过祖母,祖母自然替你讨回公道。可你如今同悍匪一般逼婚,把商家的桌子都拍坏,若叫旁人知道你逼着他娶你,才真叫羞脸无地处!”

穆双安抬头辩解道:“孙女并未打他,与他好说,可他偏说,就是死也不从。什么从不从的,我又不是山中草寇。先时来求的就是他家,如今莫名其妙就要退的也是他家。如此戏耍于我,我一时怒了,才不慎拍碎了桌子的。”

穆老夫人默了半晌,叹道:“你呀,各处都上佳,就是这个性子,跟你爹一般,莽直得很,若不早改了,总有吃亏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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