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2）

贾家顶梁柱流放那日，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并小少爷们登高远送，为了男人们路上不至于太过辛苦，贾家剩下为数不多的银两也分了大半打点官差。

王熙凤一出事，内宅账务就又回到了王夫人手上，可她已不管账多年，骤然打理起来很是吃力，不眠不休熬了几日，还是不得不前去叨扰鸳鸯。

无奈被老太太发觉，趁着精神头尚好，老太太便也陪着梳理账目，不料这一梳理下来，刚好没几日的身子又不好了。

王熙凤做账井井有条，每笔都记得清清楚楚，顺账也容易。

可是，她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放出去的高利贷还没收回来，王熙凤被查以后，顺着她这条线，朝廷把放贷那一伙全端了，王熙凤放出去的几千两被全部收缴。

而她之前为了周转现银，又在另外的一些人手里分别用三个庄子做抵，借了几千两白银，这些银子在查抄时也被朝廷收缴了。

当下的形势便是几个庄子的地契还在别人那，不仅收不回来，还另欠着许多外债。

屋里头几十张嘴等着吃饭，贾宝玉、贾环这些小辈的学业也不能停，家塾还得继续供着，出了这档子不光彩之事，给教书先生的酬金得比从前更多更厚，才显得有诚意。

另外宅邸安置、器具采买、日常开销……总不能永远赖在林姑娘的庄子里罢？

桩桩件件都要花钱，可现下哪有钱呢？

王夫人抹着泪道：“我哥哥知道了这里的事，会帮忙的，只远水难救近火，这银子……我听说，林姑娘的聘礼还放在那打通的三间联房里……”

她话未完，老太太便了然，皱起眉头道：“你打林丫头聘礼的主意？”

王夫人显露一丝不悦，强压下来，忍气道：“我有什么好打主意的？我不过为了府里这些人，宝玉才从那腌臜地出来，贾兰又得了风寒，薛家因着薛蟠也被抓进去，至今还没得着落，老太太若另有主意，这会就好吩咐下来，我也省得整日里为几两银子发愁了。”

一番话听得贾母也动了气，忍不住咳嗽起来，鸳鸯忙倒了茶水递去，分别向两人福了礼，温声道：“太太和老太太都是为了我们操心，太太所言不无道理，老太太的担忧也很正常。要不这样，老太太、太太你们且先歇着，我去探探林姑娘的口风，她若愿意借，咱们就借一些，打了欠条定下利息，规规矩矩地当成一桩买卖来做，将来再依约将银子如数还上就是。”

王夫人颔首，深为赞同：“鸳鸯说的正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眼下处境困难，求助林丫头也是没有办法，等我哥哥从关外回来，王家会将这笔钱还上。”

见老太太神色松动，接着道：“鸳鸯，你随我来，让老太太好生休息，咱们商议一份清单出来，一笔一笔将开销都写实了，到时你再拿给林丫头看，省得那些个不知情的以为贾家贪林姑娘的银子呢。”

七日后，吃过午饭，一份白底黑字的账目清单送到了黛玉手上。

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七八页，六千多字。

黛玉随手翻了两页，看得昏昏欲睡。

鸳鸯讪讪道：“乏了吧？我给你念。”说着就要去拿单子。

黛玉将单子按在几案上，打了个哈欠。

“不必，我听你读也困。姐姐，眼下你们这样困难，我当然得有什么帮什么，只是这些箱笼放在这里，连我都没打开瞧过，也不知里头物件是不是值这么多钱。”

“卫三爷亲自过府下的聘礼，岂是寻常的？”

“那容我清点清点，单子先放在这儿，清点好了再答复你，可好？”

“自然好，就是辛苦你了。”

黛玉浅浅一笑，“都是自己人，谈什么辛苦呢。”

卫赋兰踏进那联排屋时，便见一箱箱装满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的箱笼依次打开，黛玉一手捧着个厚厚的册子，一手执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当初下聘时，是有礼单的，只是后来礼单寄去苏州给了林如海，早前王夫人也叫人另誊抄过一份，可惜抄家时不慎遗失，如今只能开箱逐一清点，再重新造册登记。

卫赋兰接过册子看了眼，“倒不如修书一封去苏州，请岳丈将原始礼单寄回，咱们再行清点。”毕竟单子上礼物品类繁多，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卫赋兰点了点箱笼，随后弯腰细细查验了几只箱笼上的锁扣，眼底微沉，“箱笼数量没错，只是这几只锁上怎么还有有刮痕？”指着其中一只，“这里头不可能空出这么多。”

“不止那个，”黛玉叹口气，指了指另外几只箱笼，“这个，这个，还给这个，都空了不少。”

“被人撬开过。”卫赋兰肯定道。

黛玉点头，“东西从贾府搬出来时，一直便找人看守着，我刚查过，这间屋子的锁倒是没被撬过的痕迹。”

“那就是在贾府被盗了。”卫赋兰倍感疲惫，“你这个算不上娘家的娘家，从前我就知道家风散漫，内里腐锈，陡然栽在这上头，还真让人火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