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2 / 2)
回。
小道两侧昏黄的烛火投射在年过半百的臣子的背上,细细密密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间,竟和那灰白的发色融为一体。
沈石走向群贤书院的路上,一直将背挺得笔直,正如昔年科考,初见傅恪,他问他为何科考,他挺拔脊背,目光如炬,掷地有声——我读书科考不为其他,只为民。
傅知湘无力地坐在门前石阶上,暂且忘却了石头的寒湿,风雪的恼人。
“沈夫人!沈夫人!不好啦!沈夫人晕倒了!”
姑苏府衙此刻乱做了一团,先是沈大人毅然决然和医者同入群贤书院,再是沈夫人晕倒,此刻,沈云苏也神志不清,无论是谁和他说话他都不搭理。
太子殿下和萧大人也在几日前离开,府衙里连个掌事的人没有。
傅知湘被迫挑起大梁。
“吴双!找到大夫来给沈伯母瞧看了吗?”
吴双满头雪花,额上布满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此刻却恍若未觉。他摇了摇头,“傅姑娘,姑苏哪还有大夫?我跑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有开门的医馆。那些居家的大夫,要么不敢出门,要么就去了群贤书院……”
傅知湘愤怒地踢了一把地上的雪,也不过溅了几尺远。
“吴双,你回去歇着吧,这大过年的,别染上风寒了。”
“傅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如今这日子,哪还有年。吴双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绝不退缩,如今府衙内的其他衙役,要么远赴他乡过年尚未回来,要么不敢出来,只有我和方贵,刘永三人,我们愿听姑娘差遣。”
“好,等到咱们姑苏熬过此番大劫,我必让那些说书先生讴歌你无私美德!那现在你们兵分三路。你即刻驾马去庐州借几个大夫过来,若是庐州太守不愿,你就向在庐州借粮食的钦差大人和萧大人求助。你让方贵即刻去城内敲锣打鼓,只问是否有人愿意捐献银钱或者粮食或者愿意租借闲置宅院,事后必有赏,轻则以十倍价值偿还,重则祖孙三代脱除农籍,子孙后代得以参加科举。你让刘永即刻去城内各处张贴告示并且敲锣打鼓,就说朝廷已想出应对之法,群贤书院的疫情已经有所缓解,莫要惊慌!”
“是!我立刻就去!”
等到吴双走远,傅知湘捋了一下耳边碎发。却发现手抖到怎么也抓不住那一撮青丝。
“沈云苏!如今城内没有大夫给伯母看病,如果你还这样萎靡不振,那么谁来照顾沈伯母?”傅知湘双手按住沈云苏的肩膀,渴望让他清醒一些。
“娘……娘……阿湘!我娘怎么样了?”
“沈伯母大约是悲痛过度,晕了过去。我派吴双去城内寻找大夫,但如今城内哪还有大夫?你快去照看沈伯母,我此刻去何府向何伯伯求助。”
不待沈云苏回复,傅知湘便拎着裙摆,跑向了何府。
过往她与宁安,大多是在茶楼会面,偶尔去城外山庄寺庙游玩,倒是鲜少来这何府。
她重重地扣响了何府门前的门环,搓着双手踱步等待下人来开门。
过了许久,门内仍然无声,雪也越下越大,落入清水绿流之中,覆于青石板路之上,已是一层厚厚的白毯。
傅知湘颇为不耐,重重地拍打暗红色的大门,“何伯伯!是我!傅知湘!”
“何伯伯!您派人开开门啊!”
“何伯伯!沈大人如今已经去了群贤书院,怕是凶多吉少!”
“姑苏如今岌岌可危,风雨飘摇,百姓们已经断粮一日了!”
“我知晓您是江南首富,必然有门路。”
“何伯伯!若您今日愿意开仓放粮,我承诺回京后必然在父亲面前美言,明年替您争得皇商一职!”
“何伯伯!”
“宁安!你在吗宁安!”
“何伯伯!你说句话啊!”
“有人吗?”
直到她的掌心泛红,这扇门也未曾打开。
一年前,何伯伯便去信长安拖傅恪替他打点皇商一事被傅恪严词拒绝,怕是如今怀恨在心。
傅知湘无力地转身,不得已走向来时路。
依着姑苏人的习惯,下雪必然是要打伞的,否则雪落即化,湿了头发容易生病。
她出门跑得急,连盏灯笼都未曾带,还不甚在来时滑摔了一跤。
彼时为了早些到何府,不曾顾着疼痛。此刻心中已无期盼,拖着步子行进,索性任由风雪吹打。
失魂落魄的少女的忽然感觉到头顶没了雪花落下,瞧见的便是一柄油纸伞为她遮蔽了风雪。
“墨大侠,你怎会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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