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1 / 2）

第三十八章

那股被水蛇盯上的感觉教人不寒而栗，秦明殊睫毛颤了颤，静静等着裴钰往她的伤口上撒金疮药，若是世子是以为容貌喜欢上她的，她倒宁愿自己已经毁容了，她不由自主有想起了那日从春风楼出来、在马车中的场景。

他阻止她自毁容貌，到底是真的不觉得她有错，还是他也喜欢这张美人面？

他对她说过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上药的过程并不复杂，可秦明殊却觉得时间流逝的那样缓慢。

终于，裴钰替她上好了药，见她面有惆怅，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容貌，只要她以后同柳望月彻底断了联系，这件事情便算是彻底过去了，说到底她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白日那样吓她是他的不对，他温声安抚道：“明殊，伤口不会留疤的。”

见她没有开口，他能猜到她心中仍有怨气，带她到房中也只是为了替她上药，并没有旁的念头，他便开口让她离开。

今日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他还有些折子没有处理完，这两日感染风寒，他都是在房中处理政务，吩咐让秦明殊退下以后，他便径直朝着书案坐下，他知道她现在并不愿意亲近他，可任何事情的接受都需要时间，日子久了，她自然会放下那些戒备。

秦明殊愣了愣，朝着门口走去，那扇门就在她眼前，只要她推开门就能看见融融日光，可没入日头下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她要一辈子待在这深不见底的后院，今日世子抱着她回屋的消息，想必现在早就在府中传遍了。

只要她出了这扇门，不管她有没有与世子发生肌肤之亲，从此以后她在旁人眼中都是姬妾。

她不在意所谓的清白，只是现在是奴籍还有赎身的希望，可若成了世子的姬妾，她便需要到官媒处进行登记，并且将户籍迁到世子名下，即便是死了，也不得自由。

右手指尖碰到门栓后，她就飞快地收回了手，深吸一口气，转而朝着一旁坐在书案边的裴钰走去，“世子，奴婢有一事不明。”

裴钰原以为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离开，却不想忽然听见她的声音，抬眸便见她站在书案旁，见他抬首，她面容上浮现一道视死如归的神情，随后便直着脊背重重跪在了地上。

“当日奴婢想要毁了自己的容貌，世子说得那一番话是真心话吗，还是世子您也喜欢奴婢这张脸？”

她明明跪在他脚边，仰头一张美人面上的神情却分外执拗。

贫贱身、梅花骨。

裴钰并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他审问犯人无数、洞察人心，她只是一开口，他就能猜到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他伸出右手提起书案上的青瓷茶壶倒了一杯茶，茶水放了一夜早就凉透了，他并不在意，早年在江南风餐露宿已经习惯了，有口茶喝就不错了。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将青瓷茶盏放在书案上，瓷器与实木碰在一起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他迟迟不开口，秦明殊便越是觉得紧张，虽然知晓有些事情已经注定，她还是妄图孤注一掷、搏出一条生路。

“明殊，我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裴钰一双清朗狭长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神情间有种菩萨普度众生的慈悲意，他低低叹了口气，这才继续道：“生得倾国倾城美貌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觊觎美人的人，明殊，我从未说过我是好人。”

狼子野心藏于皮囊之下，云淡风轻下藏匿滔天欲望。

他可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

闻言，秦明殊心下陡然生出一股悲怆，原来从那时候世子就已经对她动心思了，他既然对她有意、肯定会派人去查探她的过往，他早就知道她同柳望月的真正关系了，可笑她还一次又一次自作聪明的撒谎。

现在想起来，不但她自己觉得好笑，他当时听见她那些自以为是的谎话时，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他提醒了她那么多次不要撒谎，可她一次都没有听出来。

她自觉聪明，惊觉自己在贵人手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浑身的力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尽数被抽走，秦明殊已无力气再维持脊背直挺，她浑身瘫软跪坐在地上，已经是泪流满面，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重重拜了一拜，她声声泣泪恳求道：“世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同柳望月早就私定终身了，世子您身份贵重，京城仰慕您的贵女不计其数，奴婢只是卑贱的落花，不值得世子费心，还请世子高抬贵手放奴婢离开。”

她跪在他脚边，鸦青色的长发如同一条墨绿色的水蛇蜿蜒而下。

那条水蛇不但缠住了她，也缠住了他。

他要留下她，哪怕她恨他。

他绝不放手。

只是他正准备开口，却在看见秦明殊下一瞬的动作后，忘记了所有的话语。

秦明殊也知道她方才的那番话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若是真的愿意放手，先前在落霞村就不会那样逼迫她，想到这里，她眼眸中闪过一道坚定。

她微微直起身子，指节盈盈的右手解开了黛青色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