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1 / 2）

莱金殿外，禁军肃穆而立，持戟严守。

博山炉袅袅，千瑶的手链微晃，轻扇着熏香四散，描金的飞鸟走兽的门拉开又关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飘散的青烟，半响开口道：“陛下是来赦免妾身的吗？”

萧岂桓站在门边没动：“为何不是赐死？”

千瑶眼波微转望向萧岂桓，掩唇轻笑：“陛下亲临，是来赐死妾身的吗？”

萧岂桓走近她，指尖抬起她的下颌，高高在上看着她：“你不怕死？”

千瑶的眼神没离开萧岂桓，含了一下他的手指，手撑着身体后顷，仰视着他：“陛下明白，妾身来大齐做宠妃的，并不是妖妃，千瑶自认没做过出格之事，陛下当真舍得？”

萧岂桓垂眸睨着她：“你没做过，你背后有的是人替你办事。”

千瑶整理裙摆，问道：“陛下找到人了么？”

月栎与大齐交好，不止边境互市，就连在中都的月栎国人就达到几万人之多，从这里排查细作并非难事，难就难在这些人清清白白，毫无污点。

她半卧氍毹，细柔软媚，萧岂桓的一只手甚至都能将这腰身揉折，哪个男人抵得住这般升腾的征服欲。

萧岂桓俯身，扣住她的下颌：“你很聪明，朕确实舍不得。月栎在大齐不动声色做了许多事，你一一与朕细说，你还可继续做你的宠妃。”

“陛下，月栎与大齐是朋友。”千瑶视线描着萧岂桓脸庞的轮廓，仿佛要刻骨铭记，“千瑶既已踏入中都的宫门，就是陛下的人，倘若有朝一日妾身的族人对陛下不利，妾身也会以死明鉴。”

萧岂桓摩挲着她的侧脸，戒指硌得千瑶微疼，她无声道：“可妾身还活着。”

那便是月栎无人动手对付萧岂桓。

萧岂桓说：“经此事，你活不成了。”

千瑶垂眸落泪，让人生出怜爱之心，她抿了抿唇：“妾身确实擅巫蛊，自入大齐以来从未用过，陛下不相信么？”

萧岂桓看了看博山炉，说：“朕早该明白，你与她，一点都不像，朕却甘愿沉沦，不是使了巫术？”

千瑶苦笑，说：“陛下是好君主，却不懂得怎么做生意，博山炉里不过是妾身研制的普通熏香，陛下用心与自己做交易，并未有任何损失。”

萧岂桓松了手，起身说：“你为朕做最后一件事，朕允诺，你身后的那些人不冒犯大齐，朕也可不伤他们。”

“好啊。”千瑶眸中含泪，说，“不过，妾身需先沐浴更衣，梳妆后才能为陛下做那件事。”

萧岂桓沉静片刻，说：“展湦，安排人，为千妃沐浴。”

千瑶精细梳妆，着盛装款款而来，她额间画飞腾的云凤虎五色花子，抬眸深切地望向负手而立在屏风前的萧岂桓。

“陛下，妾身入中都前，国主下了死令，绝不可动用巫蛊之术，不止妾身，其他姐妹也是。”千瑶矮身施礼，“此举是陛下心之所向，若妾身让陛下见到想念之人，还请陛下允诺......将妾身与一同前来的姐妹们的骨灰送回故土。”

萧岂桓回身：“你威胁朕？”

千瑶含泪摇头：“月栎国以身饲蛊，每个人自出生便被种上蛊，她们与我同命，我一人殒灭九人皆死。”

萧岂桓没想到月栎国竟用如此手段控制人，他盯着千瑶：“朕答应你。”

千瑶往炉里添上熏香，再次走近萧岂桓，手覆上他的侧脸，痴痴地端详：“妾身从未歆羡过任何人，此刻，妾身心生妄念，想让一人这般记住我。”

萧岂桓眼前模糊，脚下轻浮，他伸手试图抓住面前女子的长袖，那轻盈的薄纱却越来越远。

“殿下，殿下。”

萧岂桓听到有人轻唤，睁开朦胧的双眼，便看到一女子俯身叫他。

“殿下，醉了吗？”

“睡在石头上小心染了风寒。”女子接过下人递来的氅衣，披在萧岂桓身上，看了看身后，眉眼含笑道，“中常侍来寻殿下了。”

他人都褪色模糊，唯有眼前的女子，浊世间唯一清晰的画面。

她是水曲芙蓉，华凛阴。

华凛阴欲转身离开，襦裙却被拽住，她垂眸看向萧岂桓，柔声说：“殿下，刚经历生死，若是害怕......”

萧岂桓半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忙开口道：“朕......我不害怕，你别走。”

一阵青烟薄雾四起。

皇宫里的到处挂着蟠螭灯，剪纸栩栩如生走马观花，犹如屏风后唱着的一场场精彩的皮影戏。

萧岂桓耳中唯有缓慢旋转的咔哒声，那声音不断于心里荡起涟漪，再沉浸地看向这些蟠螭灯，头疼欲裂，他捂着脑袋想找个出口宣泄，痴癫狂笑竟消了音。

“殿下。”

萧岂桓循着这荒诞的境界里的慰藉，他狼狈地看向圣洁高贵的华凛阴，嘴唇张合。

“殿下害怕。”

萧岂桓嗫嚅半响，落败道：“是，害怕，你来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