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楚天袖冷(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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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教坊,海棠厢内。

琵琶声如珠似玉,笑语不歇。

柳寅坐于东首,他清俊矜贵,一身靛青华服,袖袍间游走着繁复暗纹。他身边簇拥着四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和柳明月。

柳明月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她在视线余光里看着柳寅推杯换盏。

只是柳寅邀请了,柳明月就没有办法拒绝。

“一直听闻柳郡王身边的侍女乃人间绝色,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西座的佟少卿一双醉眼放肆地打量着。

柳寅笑而不语,眼梢有一丝冷。

佟少卿打量到柳明月,戏谑地问:“这位姑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言下之意,如此姿色平庸之人,何故能坐在柳郡王身侧?

柳明月低垂着眼,表情淡淡的。说话比佟少卿更直白更伤人的比比皆是,她早就习惯了。

“明月姑娘是我在回京途中救下的,”柳寅解释道,“当时她身受重伤,还失了忆。如今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一直想不起来自己姓甚名谁。听说,佟少卿与太医院的院令庆松筠乃故交,不知可否引荐一二?”

庆院令脾气古怪又行踪不定,近年来已是半隐退的状态,非圣上御令则不出诊。然而,像失忆这样的疑难杂症,又是非他不可。

柳明月心中的不虞已尽数消散,原来柳寅设下这场宴请,是为了替她寻医。

“啊真是不巧,”佟少卿打了个酒嗝道,“前些日子,庆院令刚递了辞呈,告老还乡了。”

“哦?不知庆院令是哪里人?”

“江南永乐。好地方!小桥流水。怎么,柳郡王要走一趟?”见柳寅颔首,佟少卿大笑,“明月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柳明月抿着唇,让自己脸上的喜色不至于过分明显,就听佟少卿道:“我回去就写封引荐信,明儿个,”他的视线在每个侍女身上不怀好意地停顿,终于道,“就让翠袖姑娘把信带回给柳郡王吧。”

翠袖的长睫遮住眼中的不屑。

被送出去侍奉过别人的侍女,柳寅不会再碰。而翠袖跟了柳寅很多年,一直是他最中意的侍女。翠袖国色天香,又温柔和顺,有许多皇亲贵胄向柳寅开口要过她,但都被一一回绝了。柳寅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明月而舍掉她。

“好。”柳寅回道。

翠袖睁大了一双美目,颤声唤道:“柳郡王……”

柳寅笑而不语,视线很坚定。

在座四个侍女的脸色一下变得灰败。

柳明月吸了口气,她想说我们不要劳什子引荐信,我们自己去找庆院令,若他真的避而不见,便另寻良医,或者,我永远失忆也没所谓。

柳明月对上柳寅的视线,张了张干燥的唇,忽见他俯身过来,在她眼前渐渐放大了一张清俊如玉的面庞。

两个月前,柳明月重伤,浑身剧痛地醒来,不分朝夕,大脑一片空白之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

自此,魂牵梦萦。

熏人的淡淡酒气萦在柳明月的鼻尖,柳寅用微哑的声线对她道:“放心明月,我一定会医好你的。”

柳明月闭了闭眼,怕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被他听见。

甚至,有时柳明月会跟佟少卿之流产生同样的疑问:我是有何过人之处?为何柳郡王要收留我,救治我,赐我姓氏,对我这样好?他身边俱是绝色美人,总不会是欢喜上相貌平庸的我了吧?

偶尔她又会控制不住地想,万一,万一他心悦于我。若非如此,他又何故这样在意我?

柳明月咬着下唇,顿了顿头:“多谢郡王。”

夜已深,翠袖苍白着脸,搀着蹒跚的佟少卿走了。

柳寅说自己乏了,明儿还有盛宴,让大家早些回去歇息。

楚天教坊三年一度的“惊蛰盛宴”,只有芳龄二十以下的楚天乐人可以登台。届时,礼部尚书莅临,王孙公子满座。乐人们各显其能,最终拔得头筹之人,便会被送入宫中为妃。

柳寅在外云游多年,此番回京,就是受邀来参加惊蛰盛宴的。他们一行人在七日前抵达,近几日,都住在楚天教坊的玉荷楼中。

柳明月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听着遥遥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心有千结。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刮过,有人从后扼住柳明月的脖颈,将她重重按在了墙上。

柳明月痛得几乎失去意识。

她两耳嗡嗡,好一会儿才听见身后那人阴狠地咒骂道:“……当初就应该让你横死在栖止山脚下!不然哪有这些丧气事!真是个扫把星!”

柳明月听出,这个恨她入骨的人,是柳寅的四大侍卫之一,名为蔡谦。蔡谦震怒的缘由也可想而知,他一直暗恋翠袖,定是其他几个侍女将今夜之事告知于他,他才怒不可遏地来报复。

蔡谦下了要置她于死地的狠劲:“说!你到底给郡王下了什么迷药?让他宁可——啊!”蔡谦一声痛呼,霎时间卸了力。

柳明月一下子滑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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