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物是人非（1 / 1）

在她的葬礼上，继父每天不是喝得不省人事，就是喝醉酒跑去找帮忙的亲戚朋友哭诉，说他十一年前就不应该娶我妈回来。

还能一边哭诉，一边解释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回来参加葬礼，告诉大家他女儿有多孝顺，知道我妈去世还给了他三万块钱。

哭着哭着，偶尔还能小晕一下，让朋友把他扶起来，继续喝点酒才能“转危为安”。

最后喝到不能行走，我再安排人送他回家。

我跪在冰冷的垫子上，听着继父在那动人心魄、潸然泪下的“演讲”，偶尔抬头看着旁边我妈的遗像，内心有想要撕烂他嘴的想法，忍一忍，继续一张张的烧纸钱，亲戚说要多烧一些她在那边才不会吃苦。

殡仪馆停了三天，幸好我妈这边的亲戚朋友帮了很大的忙，白天我一直守在灵堂，后半夜亲戚帮我守一会让我去休息。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悲伤，但人是麻木的，不会哭，鼓起全身力气，提着一口气想把这几天坚持下去。

直到看见头发白花花的二姨夫，第二天的早上他突然就出现在了灵堂，我像卸下防备，抱着他突然哭出了声，二姨妈在出发前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没有来。

第二天下午，继父带着朋友，把家里我妈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扔在了灵堂的角落，包袱露出的一角，正好是我妈最喜欢的那双小皮鞋。

第三天早上殓棺时，我看着我妈躺在那里，面色萎黄，全脸的浮肿消下去了，整张脸显得形状诡异，感觉很陌生，旁边入殓师让我用沾了酒的棉布擦擦她的脸，提醒我不要让眼泪流到脸上，这样去世的人会走得不安。

我捧着遗像走在前面，随着一声瓦罐破裂的声音，我妈和那些角落里的东西一起被拉走了，看到灵车开过我身旁，我追了几步，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愣愣看着她和她存在过的一切越走越远。

最后她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暂时住在殡仪馆的小隔间里，等着有好日子就移去提前买好的公墓。

回到自己家里彻底休息了两天，处理了一些事情，送别了二姨夫，就接到学校的电话问我能不能快点去上班。

因为新冠疫情的管控，我的旅行社关门了。为了照顾豆子，我考了小学教师资格证去了一家幼小衔接机构工作。

我答应了下来，接到电话的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再趁着休息时间，按照提前算好的日子去祭拜，祭拜时先要去原来的家属院对着我妈的遗像上香，再去殡仪馆烧纸。

第一期我回去上香时，继父说他看见我妈的遗像放着客厅难过，能不能移到卧室，每次祭拜时让我再拿出来，我说好，将遗像放在了我原来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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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我回去上香没遇到继父，他去上班了。但第二天中午就接到他的电话，他说我妈去世后家里发生了很多怪事，家里的厕所总是堵，往年暖和的暖气今年也不热了，都是因为我妈的遗像在家里，我压制着怒火给他科普唯物主义，让他去找人修一下。

想着好歹是长辈没发做，但气得我连着一周都没睡着。

第三期前三天，他说要我妈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复印件，我复印好拿了过去。刚回到家又说要原件，我问他用来要干什么，他说我妈这个病可以申请一个补助，有个四五千块钱。

“你连死人的钱也要挣吗？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实在忍不住吼了出来。

最后我没给他证件，他明显很不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三期的前一天，他打电话说要把我妈的遗像用纸包起来，放在衣柜顶上，我说：“你可以放，我来了能拿出来继续上香就行。”

第三期我去上香，之前摆放香炉、香案的地方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继父没在家，家里是他的小姨妈在，我之前叫小姑姥姥，我问：“小姑姥姥，我来上香了，香案和香炉在哪里？”

“孩子，那些你爸都让我收拾了！”小姑姥姥笑着对我说。

“那我怎么给我妈上香呢？”我压着火问她。

“你妈的照片在衣柜里，东西都收拾了，这里以后都上不了了，要不你把你妈照片拿走，出去上？”小姑姥姥这才说出了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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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骂她，但知道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忍了又忍推开门出去了，紧握的拳头让指甲深深扎在手心，有点疼，像扎在心里。

在楼下看见熟悉的一切，唉！原来这就是物是人非。